撞到我的人名叫虎杖悠仁。
我幫他拿了一些袋子,將他從疊在一起連臉都看不到的大小雜物中拯救出來,然後跟著他去了醫院六樓的住院部。
剛剛進了病房,就聽到中氣十足的吼叫:“悠仁,說了不用轉院,非要這麼麻煩做什麼!”
抱了一堆東西的虎杖悠仁習以為常地走進去:“爺爺,不要鬨了,住院手續已經辦好了。而且這家醫院離我的學校也很近,等開學了我每天都會來看你的。”
躺在病床上的白發老爺爺氣得吹胡子瞪眼:“我說了不要來看我!你就自己好好上學,去參加社團啊!”
“知道了知道了。”虎杖悠仁將懷中抱著的東西都先放在了一邊地上,然後轉過身接過我手中拎的袋子。
這時候虎杖悠仁的爺爺才看到病房裡還多了一個人。
我探出半個身子對病床上的老爺爺揮了揮手:“爺爺好,我是鹿呦呦。”
虎杖齋藤愣了一下,看向虎杖悠仁:“是悠仁的同學嗎?”
虎杖悠仁:“是啊,是我明德的同學。正好在醫院碰到了。”
我的目光從床上的虎杖齋藤轉移到一旁的虎杖悠仁身上。
也許是因為有外人在,虎杖爺爺的態度和善了許多。
虎杖悠仁在一旁收拾東西,我陪著虎杖爺爺說了幾句話,他似乎對虎杖悠仁有朋友這件事很欣慰。
虎杖悠仁將帶來的衣物、用品都一一擺放好後,最後才拆專門買來的花束。
“都說了不要買花,每次都不聽……”虎杖齋藤躺在床上發牢騷。
“是送給護士的,不是給你的啦。”虎杖悠仁一邊回應著,一邊抽出一枝藍色的風鈴草遞給我,小聲道:“今天謝謝你,鹿同學。”
我接過來,也小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是明德的學生啊?”
虎杖悠仁指了指我手機上的掛墜:“每個學生入學的時候,明德都會送一份伴手禮,其中一個就是這種類似平安符的掛墜,不過寓意是學業有成,步步高升。”
我舉起拿著手機的左手,被紅色的編織線垂下來的黑底金色的吊墜在空中旋轉著。
原來是因為這個小東西啊。我恍然。
我隻在病房稍坐了一會就告辭離開了。
虎杖悠仁跟在我後麵,送我去電梯口。
“鹿同學,我爺爺他,希望你不要介意。他生病後脾氣一直不太好。”年輕的高中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認真跟我說,“如果爺爺剛剛有冒犯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怔了一下後,笑起來:“虎杖同學,我離開是因為我叔叔還在等我啦。我今天來也是檢查身體的。我很高興今天認識你哦。啊對了,這個送你,算是回禮吧。”
我將另一瓶沒有打開的橘子汽水遞給麵前的粉發男生,對著他晃了晃手裡的藍色風鈴草:“很漂亮,我很喜歡。”
虎杖悠仁拿著橘子汽水笑了起來:“那麼開學見,鹿同學。”
我走進電梯,衝他揮手:“開學見。拜拜~”
電梯門緩慢關閉,我搖了搖手裡的風鈴草,笑意一直掛在嘴角。意外認識了一個同校的同學哎。
左上方的電子顯示屏從6往下降,降到3時,電梯突然一晃。
我慌忙扶住電梯的側壁穩住身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電梯壞掉了嗎?
我按下緊急呼叫鈴,但是沒有回應。
電梯停在3樓就不再動了。門也沒有打開。我按亮手機屏,好在信號還是滿格,忙撥通了福地櫻癡的號碼。
突然,我若有所感地望向電梯門,似乎是想要隔著厚重的鐵門去看另一邊的什麼。
然後,門叮了一聲,就在我麵前打開了。
我看著電梯門大開,露出外麵的走廊。走來走去的護士、看病的病人、孩子的哭鬨聲、醫生患者的交談聲都絮絮傳進了門裡。
——什麼都沒發生嘛。
【嘟——呦呦,怎麼了?】是電話接通了。
我忙將手機湊到耳邊:“福地叔叔,沒事,我就是跟你說一下,我這就下去了。”
【好的,我就在電梯門口。】
掛了電話後,我重新按下了關閉鍵,電梯門再次在我麵前緩慢閉合,這一次倒是無事地落到了一層。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看不到的3樓某個病房裡,一個穿著黑色立領校服的男生還維持著結手印的姿勢,看著麵前空蕩蕩的病房。
伏黑惠有些茫然地四望。
發生了什麼?剛剛還在這裡的三級咒靈呢?還有他的玉犬呢?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窗口往下望,什麼都沒有。
然後身後就傳來尖銳風聲,他側過頭,一腳蹬在窗台上,再次後退到靠近門的位置。
先前消失的三級咒靈又出現了。
伏黑惠雙手合掌重新結印,他的腳下黑色的影子擴張浮動,突然竄出兩隻一黑一白的犬,直衝向對麵幾乎塞滿半個病房的醜陋咒靈。
隨著咒靈被拔除,這間普通病房再次回歸平靜。甚至因為壓倒性的力量懸殊,都沒能驚動外麵的普通人。
伏黑惠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還是沒有想明白剛剛那短短的兩分鐘發生了什麼。
——奇怪,剛剛那個咒靈,是突然消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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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高中有三個學期,4月到7月是第一學期,也是嚴格意義上的開學季,9月到12月第二學期,1月到3月第三學期。
作為轉校生的我,因為在國內已經讀完了高一,所以就算是插班進了第二學期也不會覺得特彆吃力。
跟福地叔叔告彆後,剛走下車我就看到校門口站著的男生。
天藍色的襯衣勾勒出男生挺拔頎長的腰身,藏青色繡銀紋菱花格領帶與左胸口的明德徽章遙相呼應。襯衣邊角被隨意塞進了褲子裡,直筒的褲腿襯得男生更加身長玉立。
因為夏日,袖子也被他鬆鬆挽起,露出了裡麵覆蓋在皮膚上的白色繃帶,繃帶延伸進衣服內裡,連鎖骨都被包裹住,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屬於少年健康勻稱的身體都被白色的繃帶所纏。
與那怪異卻又意外和諧的打扮不符的是男生清雅雋秀的麵容。他明明躲在樹蔭裡,依舊在一眾來往的高中生中鶴立雞群。
他本是乏味地望著腳邊落下來的幾隻麻雀,卻在我下車的那一刻,亦有所感地看過來,然後便是舒展眉眼,對我揚起唇角。
他迎著我走過來,非常自然地幫我提起了我單肩背起的書包。
“你來好早啊,太宰。”我走到他的身邊,側過臉笑著看他,跟他並排走著。
忙著馴服野犬,幾乎一夜沒睡的太宰治卻心情很好:“是啊,畢竟是開學第一天,就算是我也是會有點膽怯。”
我雙手交叉在後,搖晃著身體:“哎?你用這種口吻說膽怯,也太奇怪了吧。”
“不過,”我歪過頭仔細看著他,從黑色的頭發到白色的襯衫到黑底金紋的明德徽章再到他拽著書包帶的細長的手指,“這副打扮的太宰,就算說想要殺人,應該都會被諒解吧。畢竟這麼好看欸。”
腳步還在往前走著,太宰治卻已經不說話了。
我笑嘻嘻地拉了拉書包帶:“為什麼不說話了,太宰?太宰君?”
“我在想,怎麼也該是帥氣之類的詞吧……”太宰治停下腳步,伸手按在我的頭發上,就這樣將我換了個方向,他語氣有些無奈和鬱悶:“一年級在這邊……一年2組。做好跟新同學打招呼的準備了嗎?”
我看著太宰治的目光亮晶晶的,用同樣的句式反問回去:“那太宰有做好跟我做同學的準備了嗎?高中三年哦。”
他手上微微用力,推著我往前走:“你說呢?如果沒有做好準備,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吧,鹿同學。”
我止步,不肯再被推著往前。
太宰挪開了推著我脊背的手掌,我轉過身來,對他伸出了右手:“既然這樣,那就重新認識一下吧。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鹿呦呦,太宰同學,未來三年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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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太宰在開學第一天就引爆了明德女生的社交網。
幾乎每個女生的手機裡都在討論那個【纏著繃帶的黑發男生】。
而我作為跟太宰一同進班的轉校生,哪怕是外國人的身份,也被壓在了太宰的人氣之下。
好在大家現實裡隻敢偷偷關注他,偶爾有班裡女生跟太宰的目光對視上,也是女生先爆紅臉轉過身去。
“很受歡迎哦,太宰同學。”我支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座位隻跟我隔了一個過道的太宰,“隻是一個課間,就有好幾個同學來問我太宰的事情,還意外地加上了不少新同學的聯係方式。”
太宰治翻著新發的課本,有些聊賴地開口:“啊,這種朋友,就算不交也沒什麼吧。又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