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之所以特意躲在33樓門後,是因為他想知道這一屆異種的領頭者是否換人了。
之前異種領頭的兩位一直都是羊頭人烏力和卡樂,卡樂從來不管事,而烏力就知道催著他們去放炸彈,還禁止人類在酒店裡的任何私鬥。
這簡直讓多格惡心壞了——特彆是當他看到某個他一直想殺掉的仇家也進入了酒店,並且對方還加進了為異種效力的隊伍裡時。
自那以後,每過三天他都準時去頂樓門後麵蹲著,就等著烏力下台後能換個不講規矩的領頭人。
而現在,領頭人確實換了,至於對方講不講規矩……
多格情不自禁地注視著東儘。
他的眼掩在繃帶下,他的嘴藏在紅痕中。
無論是眼神、表情、還是說話的語氣,他都無法看透這個新上任的異種分毫。
他隻知道,祂一定是個瘋子。
“是的,我有事懇求您。”對於一個初來乍到就後來居上的瘋子,多格不敢再有分毫隱瞞地道:“這個酒店裡住著一個我想殺很久了的仇家,我想請您允許我們的私鬥。”
原來他躲在門後隻是為了這種事而已。
東儘眼神冷淡地想著,麵上卻半點看不出來地說了句:“我聽說,烏力一直禁止人類私鬥。”
在多格聞言急著想說些什麼時,他卻繼續道:
“但我不是烏力。況且什麼是私鬥?兩個人打得有來有回才算得上是在鬥,如果隻是一人單方麵毫無抵抗力地死去,那就隻不過是單方麵地屠殺而已。”
多格聽到這裡後再也顧不上裝作恭謹,他瞬間抬頭看向了依舊放鬆地倚靠著沙發的東儘。
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這位新領頭人的意思是說:隻要他能夠將對方悄無聲息地一擊斃命,就可以直接在酒店裡動手了?
“我討厭血。”在多格惴惴不安地揣測著東儘用意時,東儘又開口了:
“我也討厭為人善後,更討厭毫無美感的死亡。”
東儘能說真話時一直說的都是真話。
他討厭血,因為第五百個午夜裡,雷鳴親自讓他明白了什麼叫猩紅遍野、血流成河。
他討厭為人善後,但如果第二天多格的仇人死於多格的慣用武器下,他就不得不去為這個莽夫善後。
唯獨最後那句“討厭毫無美感的死亡”,就真隻是他順嘴一說。畢竟在他看來,反正都要死了,還乾嘛費心費力地去挑死法。
考慮到多格現在姑且還算有用,東儘又想整個副本變得更簡單一些,所以他得提前跟這人說清楚一些事。
“這世界想活困難,想死還不容易?你化學學得怎麼樣?”對於東儘的突然發問,多格隻是尷尬地向下拉了拉兜帽。
化學是個什麼東西?可彆為難他這個雨林裡走出來的文盲了。
東儘看到他的表情就明白這是個九漏魚,於是他隻好更細致地解釋道:
“之前我看到這個酒店的衛生間裡有消毒液和潔廁劑,兩者混合會產生劇毒的氯/氣。如果房間通風不好,它足以致人死亡。”
“假設你稍微有點耐心,酒店32層還有個泳池,每七天會有人在裡麵投入漂白/粉進行消毒。”
“漂白/粉的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鈣。濃度足夠的情況下,次氯酸鈣會和碳酸飲料發生化學反應。這種反應會瞬間釋放出成片泡沫和大量熱量,說不定就會將某個墜入其中的倒黴蛋燒死。”
“所以,你聽懂了嗎?”
在東儘輕飄飄的、連語調都不曾變過一瞬的話語下,多格都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點頭的了。
他隻知道:
[——祂是和之前那些家夥完全不同等級的存在。]
[——祂不是瘋子,祂是真正的怪物。]
當初躲在門後瞥見那抹笑時,他就該意識到這一點的。
新來的領頭者確實不講規矩,並且過於不講規矩。三兩句話裡,就是千百種殺人的伎倆。
但多格不再感到恐懼。
甚至唯有這樣的領頭者,才會讓他血脈僨張、甘受驅使。
“有什麼是我能為您做的嗎?”哪怕說的還是和最初類似的話,但這一次,多格的態度卻與當初截然不同。
而多格說這話時,不知何時起對桌上茶包起了興趣的東儘正在嘗試著用冷水泡茶。
他聞言後倒水的手抖都沒抖一下,平緩的水流依舊自顧自地於壺中而下,最終在杯子裡慢慢暈成一個鏡麵。
“能為我做的事……”這一刻,東儘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麵前不曾被泡開的茶水,頭也不回地說道:“對了,這具軀體的原主人好像丟了一個手機,你有空就去找找看吧。”
東儘說得漫不經心,像是從記憶裡隨意找了件事敷衍多格,但多格卻放在了心上。
於是副本世界的第二天早上。
多格的仇人被發現在他自己房間內意外而亡,住在酒店十層的某個慣偷也於同一天不幸地墜樓身亡。
與此同時,東儘1001房的門把手上悄然懸掛著一個簡潔的黑色紙袋。
而純黑的紙袋裡,正靜靜地躺著原主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