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紀衡的那雙眼睛。
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新被指派到身邊的流月。
她落水的事被來府上做客的定國公府世子,紀衡捅到了尚書麵前,尚書大怒,懲戒了那群沒有同族情誼的涉事孫子孫女,又讓尚書夫人親自給崔夢雲指派了一個丫鬟。
因為已經過去了十年,後續的事崔夢雲也有些記不清了,隻有“紀衡”這個名字,悄悄落在了小少女的心底,和那雙眼睛一起,成了少女心中遙不可及的夢。
對小小的崔夢雲來說,這是一份不沾染任何綺色的感懷。畢竟一個尚書府的庶女,和定國公府世子爺的可能,本就猶如水中月、鏡中花,更不用說,這是和她嫡姐定下親來的未來姐夫。
她從沒想過去做一個貪婪的偷竊者。
直到她帶著父命披上紅妝,嫁給了她心中的明月,成為他拜過天地的妻子。
崔夢雲從來不敢去想,她的到來對紀衡是否不公平。
她一直都把自己當做一隻躲在堅硬龜殼下的脆弱小龜,不去思考,生活也不會有什麼不痛快。
就在她以為一生就將這樣平淡度過時,嫡姐竟又親自出現在了他們的生活裡。
“夫君……”崔夢雲內心彷徨,不自覺叫住了紀衡。
紀衡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頭:“嗯?”
光落在了他另一半臉上,打下的陰影掃在這半邊臉上,讓側臉更加俊美無儔,竟叫崔夢雲有些看癡住了。
“你……沒有什麼公務要處理嗎?”她一咬牙,第一次對紀衡說出了這樣“趕”他走的話。
這話新鮮極了,紀衡好似也沒有想到會從崔夢雲口中聽到。他挑了挑眉:“公務遲些處理也無妨,畢竟是你姐姐第一次來家裡做客,接待客人比較重要。”
崔夢雲的心好像沉到了湖底。
嫡姐……竟然比他最愛的公務還重要……
崔夢雲張開口,還想說些什麼,卻慘然地發現自己已無話可說,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紀衡走進了正廳。
“紀大人。”嫡姐驚喜又嬌怯的聲音從廳內模模糊糊地傳進了崔夢雲的耳朵裡。
她感覺自己好像藏在一個巨大的棉花團裡,隱隱約約地偷聽這對遺憾錯過的有情人久彆敘舊。
“王夫人……不,現在應該是叫崔小姐了。”紀衡的聲音好像很輕快,怎麼,他也在為嫡姐和離一事而竊喜嗎?
崔小姐,好一個崔小姐啊。
她終於從王夫人變回了你魂牽夢縈的崔小姐了,你歡喜極了,是嗎?
崔夢雲滿嘴泛苦,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聲。她甚至都沒有正麵參與到兩人的交集中,就已經一敗塗地。
愛與不愛,竟然是如此大的差彆嗎?
她步履極慢地跨過了正廳的門檻,終於親眼見到了相談甚歡的一對男女。他們容貌相當、氣場相融,隻站在那,就像一幅精心雕琢的壁畫般,令看客沉醉。
可惜她不是那能欣賞美好的看客,而是從潮濕角落裡生長出來的暗處生靈,隻想擷走畫上一半的美好。
“雲娘,你也回來了!”崔夢緣率先注意到了落後一步進來的崔夢雲,主動著親親熱熱地喚了她一聲。
仿佛她才是這個廳內的女主人一般,但也可能是她做慣了世家夫人的緣故。
崔夢雲在心裡為自己的不適找擺脫理由,想要以此緩解自己內心的焦躁不安。
“姐姐,你在這兒等多久了,若我和夫君一直沒回來,那你豈不是要白等許久?”
崔夢雲冷眼看著自己靈肉分離,身體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揚起得體的社交笑容,笑著迎向嫡姐,拉著她的手,親切地關懷。
這麼多年的紀夫人,看來她也沒有白做,總歸是有些長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