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慮了一下ash酒吧的檔次,在取款欄輸入數字一和三個零。
接著又回憶了一下昨晚的體驗,手指一動,再輸入了一個零,然後按下密碼確認。
等待機器吐錢的時候,程願心想,這是那個人應得的,畢竟昨晚應該也挺累的。
程願拿著錢,又回了酒店一趟,刷卡進屋時動作特彆輕,沒有驚醒還在裡間酣睡的人。
他在茶幾上放下錢,這才再度離開,出門時順便把酒店前台的賬給結了。
等做完這一切,程願鬆了一口氣。
不過待他拿出手機,卻率先看到了從昨晚到剛才的一條條支付短信。
前後一加,差不多抵得上他以往一年的消費,程願頓時一陣肉疼。
……算了,又帶不進骨灰盒裡。
程願勉強平複了一下,再一看手機上還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一個人——他讀研時期的同門師兄張維。
正想著,張維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程願抿唇看著來電界麵,不是很想接,因為他知道張維多半是為了當說客來的。
他去年從申城J大畢業,想回南城發展,是張維介紹他進天銳的,張維和天銳的研發總監以前是同學。
其實程願當時有其他選擇,隻不過天銳的人看了他大學及研究生時期的項目經曆,再加上張維的推薦,立刻便給他開出了相當優渥的條件。
程願從前不擅拒絕,又覺得去哪兒都差不多,便辦理了入職。
沒想到後來會是這樣的場麵。
電話接通之後,張維的聲音即刻傳出:“程願啊,可算接電話了,你昨晚乾什麼呢?我沒打擾到你吧。”
張維和他其實也不算很熟,準確地說是程願和誰都沒有過密的交往,是以張維上來便客氣了兩句。
可程願卻無意遵循人情世故進行寒暄,他垂下眼睫,切入主題:“師兄,你不用勸我,我已經決定了。”
張維的話直接被堵了回去,他歎一口氣,但還是說:“我知道這事不是你的錯,可是小願,何必鬨得這麼僵呢,至少你在天銳待遇還是不錯的吧,你不是想要存錢買房嗎?”
張維這話說得也有點私心,他知道以程願的能力,不會找不到更好的工作,隻不過受人之托來做和事佬,也沒辦法。
程願走在江邊,風吹過來其實很舒服,但他宿醉的腦袋仍然抽著疼。
他聽到此處,淡漠地笑了一下,輕聲反問:“所以我就活該被拿捏、被隨意對待嗎?”
他這話一出,張維徹底啞口無言,甚至瞬間感覺到了隱隱的羞愧。
因為程願上班這一年來,他不是沒聽說過程願在公司被欺負的事,可他和那些人一樣,有些看不上程願的性格,覺得他反正逆來順受慣了,大約也不會怎麼樣。
可誰又是天生該受委屈的呢?
他身為師兄和介紹人,不僅不幫忙,還要把他按在坑裡。
張維臉上感覺火辣辣的,多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匆匆掛斷了電話。
程願站在原地默了一會兒,沒再多想,收起手機準備回家。
他實在沒什麼力氣再走路,便在路邊隨手打了輛車。
他這邊剛剛關上車門,酒店樓上仍在沉睡的許時懸終於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許時懸眼還未睜開,便下意識往身邊摸了一下,摸了個空之後,他這才轉去接了電話:“喂。”
聲音低啞懶散,一聽便知這是睡了一個好覺。
“不是吧大哥,這都快中午了你還沒醒?”電話那頭的孟呈對此深感驚訝。
許時懸坐起來,環視一圈發現屋裡沒人,目光便落到了浴室的方向。
他一邊下床往浴室走一邊回答,說話語氣難得平和:“有事就說,沒事彆找。”
“喲,聽起來今天心情很好?”孟呈聲含戲謔,“昨天掛我電話之後也不回消息,這是去哪兒快活了?”
許時懸一時沒回,他走到浴室門口,推開卻發現裡麵還是沒人。
他腳下沒停,繼續往外廳走去。
但他一會兒沒說話,孟呈還以為他又不爽了,趕緊說:“開個玩笑哈哈哈。”
他知道許時懸平時私生活很簡單,相當潔身自好,倒不是說他刻意保持什麼,而是因為許時懸此人實在非常挑剔,簡直到了吹毛求疵不近人情的地步,平等地嫌棄任何人,就不見誰能近他的身。
孟呈可不想嘴賤遭難,立刻轉移話題:“講真,你確實挺明智,幸好早飛得遠遠的了,就那賈銀落,昨天還非想纏著我幫忙約你,說想給你慶生。”
許時懸這次代替孟呈從燕城過來,確實是想避開這幾天。
其他人他倒不在意,他平時脾氣和‘好’字完全不搭邊,那些人都不怎麼敢明目張膽地來騷擾他。
但他擋不住他爸媽愛張羅,更不想成為他爸借著他生日這個由頭取悅他媽的一環。
反正他也不愛過生日,索性走遠點眼不見心不煩。
而他過來這幾天有點水土不服,幾乎沒睡個整覺,直到昨晚才得了一次安眠。
孟呈笑著又問:“你昨天怎麼過的?不會真就隻是喝完酒睡了一晚吧?”
許時懸回憶起昨夜,臉上見鬼地流露出些許溫柔。
他想,許出去一個願望,得到了一份特彆的禮物。
但他嘴上隻是說:“你沒事兒乾是吧?”
而此時,許時懸走到外廳,目光掃了個遍,連窗簾背後都看了,卻還是沒人。
至此許時懸終於意識到什麼,方才還舒展的神色轉瞬陰了下去。
再一回看,床邊果然隻剩了他的衣服,屬於另一個人的痕跡全部消失。
若非垃圾桶裡的套子還在,他幾乎都要懷疑昨夜隻是醉後一場臆想。
許時懸蹙緊了眉,室內仿佛突然遍布烏雲,他沒忍住低低罵了一聲。
孟呈聽他這語氣忽然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立刻追問:“怎麼了怎麼了?”
許時懸沒理他,把手機扔到床上,呼吸變得厚重。
忽地,他眼眸一動,注意到床角有個東西,撿起一看,發現竟是一個工牌。
工牌照片裡的人似乎不太習慣麵對鏡頭,看起來有些靦腆羞怯,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和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
沒有真人好看。
許時懸死死地盯著照片,像是要把人給盯穿。
而照片下麵,還有公司和名字。
天銳科技,研發部,程願。
許時懸嘴唇微啟,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直等過了好一會兒,許時懸才算是勉強接受他居然被人始亂終棄的事實。
但心裡還是不太合意。
許時懸把自己摔進沙發,拿了瓶冰水,還沒來得及打開,終於又看到了茶幾上遺留的物品。
紅色的,一疊……錢??
為什麼會有錢在這兒,誰放的?
嘖,真是昏頭了,除了他當然隻能是溜掉的另外一個人。
但他放錢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留給他的?
……等等,他好像明白了。
這該不會是,酬勞?
許時懸眼神定定地看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出這一遝錢出現在這裡的第二個理由。
所以他許時懸,是被人當成酒吧裡的鴨,給嫖了?
原來昨晚他儘心儘力伺候了一晚上的,合該是他的金主。
許時懸腰背靠進寬大的沙發間,手臂搭上沙發脊,牙齒差點磨出聲音,最後直接被氣笑了。
很好。
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