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蹲下身,溫聲安撫眼前這個似是被點著的孩子:“你是哪家孩童,為何深夜在這宅內?”
孩童平視著少女明媚的雙眸,卻突然紅了臉,含糊其辭道:“我是來找黑白無常的!”
他的一雙圓眼落在慕安寧前額纏繞的白布上,頓時羞得有些無地自容。
適才,他便是被這東西嚇到的,還以為是白衣女鬼前來索命呢!
主仆二人略微詫異,異口同聲道:“黑白無常?”
這孩童怕不是在信口胡謅。
男孩大而圓的眸中閃過一絲戒備,並未作答,反而結結巴巴道:“你...你們還未告訴我,你們是何人呢!”
他搬來柳蔭街已一年有餘,卻從未見過這兩人。
深更半夜在外四處走動,莫不是人牙子吧!
男孩自顧自腦補,麵上神色變了又變,小臉緊緊皺起。
主仆二人卻是相視一笑,曆經方才的虛驚,此刻像是找到了樂子。
慕安寧語氣緩和地解釋道:“我們是這宅子暫時的主人。”
男孩轉動著圓圓的眸子,雙臂緊抱在胸前:“我才不信呢!”
抱琴打趣道:“既被你發現了,那便實話告訴你。”她伸手作勢要撲過去,“其實...我們是來抓你的!”
見男孩真的有幾分害怕,慕安寧溫和一笑:“好了,抱琴。莫要逗他了。”
這孩子敢一人在此廢宅深夜玩鬨,膽子卻這般小,著實有趣。
“我們的確是這宅子主人,今日剛搬到此處。”慕安寧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能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頭頂傳來隻有阿娘會對他做的動作,孩童緊繃的身子稍稍鬆懈。
這女子麵上雖有病色,但他卻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況且溫聲細語的樣子,瞧著確實不像是壞人。
他撇了撇嘴,道:“姑且信你們一回。我叫方子翁。”
慕安寧微微頷首,也道出她們二人姓名後,循循善誘道:“那可否告訴姐姐,你今夜究竟為何在此處呢?”
他此前所言的黑白無常,未免太過於離奇。
男孩麵色一紅:“你們同我來便知道了。”
說罷,他便領著二人走到花園角落。
待他吹響一聲口哨,枯草中忽而出現兩隻小野貓,可愛非常。
一隻黑如墨,一隻白如雪。
可不就是黑白無常嗎?
方子翁撓了撓頭,解釋道:“我表兄近日正準備殿試,我娘嫌我太吵,我便過來找黑白無常玩...”
方才小貓竄了出去,他急忙追趕,卻沒想到碰上她們兩人。
殿試?
慕安寧眸中閃過一絲訝異,想來他這位表兄不是一般人。
方子翁與抱琴兩人皆是忍不住前去逗貓,而慕安寧卻是止了步。
但縱使離得有些距離,也忍不住咳了一聲。
她從小便是如此,一吸進貓毛便如感染了風寒般。
嚴重時甚至會全身起紅疹,奇癢無比。
她雙眸微微有些失神,想起八歲那年,她同許氏去安慶王府拜訪。
那日,府內不知為何多了許多小貓,她心生歡喜,但卻怕起疹子,故而不敢靠近。
九歲的顧淮之以為她膽小,故意將一隻貓扔進她懷中,做鬼臉道:“膽小鬼!”
她不敢拒絕,便接住小貓,也因此沒過多久,臉上便泛起陣陣癢意。
她伸手抓了抓,卻是越來越癢,眼中不由得絮起淚水。
一心逗貓的顧淮之並未察覺她的異樣,半晌後才抬眼瞧見她臉上的血跡。
顧淮之有些訝異,不可思議道:“你被貓撓了?”
小小的她心中很是害怕,因自小便被教育,容貌乃女子根本。
她不由得淚流滿麵,抽泣道:“嗚嗚嗚顧淮之,若是害我毀了容,你得娶我!”
而顧淮之...
思緒抽回,慕安寧秀眉微蹙,驚覺自己竟忘了他當時的答複。
好似時間過去越久,她便越發記不清兒時發生的事,宛若有一層迷霧在她腦海中。
方子翁看出她並不厭惡小貓,疑惑道:“安寧姐姐,你不過來嗎?”
慕安寧輕輕搖了搖頭:“我碰不得貓毛,看著你們二人便可。”
如今同當年不一樣的的是,她學會了拒絕。
半晌後,抱琴進屋收拾,而慕安寧則將方子翁送至門前。
方子翁完全沒有了起先的敵意,圓潤的臉頰上揚起一抹笑容:“安寧姐姐,那便是我家。”他指了指街道儘頭唯一點著燭火的矮屋,邊跑邊道:“說好了,明日來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