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李教練回應,何彗的外點冰一周再次落地。
比起前一個歪斜的1T,這一跳明顯更平穩了。
何彗信心大增,心裡盤算著怎麼能跳得更高更遠一些,滑出更流暢一些。
下一跳,何彗壓步速度提升,點冰的發力更猛,起跳的高度一下變成了之前的兩倍還有餘。
好耶!飛起來了!!
騰空的瞬間,何彗被這種久違的脫離地心引力的暢快感衝昏頭腦。人在空中的短暫停留的滋味,讓她著迷。
於是,落冰的時候,她反應慢了半拍,冰刀一歪,人哐地一下側著摔倒在了冰麵上。
糟糕!
何彗感覺著右手臂傳來的冰涼的疼痛,生無可戀地躺在冰上不動彈。
她可沒臉抬頭看人。畢竟,何彗是真的沒想到重生學花滑後的第一次摔倒,竟然是因為太激動開小差來的!
但這場麵可把路雁風嚇壞了,她唰地打開擋板就走上冰,身子顫顫巍巍地走到何彗身邊。
“彗彗、彗彗!”路雁風的聲音滿是焦急,“你沒事吧?”
何彗趕忙坐正身子,人朝前單膝跪地,然後撐著手從地上站起來。
“我沒事!”何彗拍了拍沾著冰碴子的手掌,然後轉圈以證明,“媽,你彆擔心!”
路雁風後怕地拍拍胸脯,眉頭卻皺起,“我真不知道把你送來練花滑究竟是不是件好事。”
“怎麼會!”何彗下意識反駁。
事實上,何彗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上一世路雁風曾經說過一模一樣的話,那是在她拿到全國青少年亞軍後意外受傷的那個夏天說的。那時,何彗為了練習高級三周接三周的穩定性,訓練強度上了一個台階。長期的疲勞讓她的腳踝在一次練習中受傷,被醫生囑咐修養兩個月。
對何彗來說,那次受傷是第一次真正的傷筋動骨。雖說冰場上摔倒弄得滿身傷痕早就是家常便飯,但這種完全沒辦法正常活動的傷病還是對當年沒吃過什麼苦的何彗產生了不小的心理影響。
路雁風不想女兒吃苦,說完那句話後,就展開家庭會議商量放棄職業運動員的道路的事。何建木同樣一心想讓她繼承家業。兩人一起做思想工作,成功說服何彗同意高中就去美國讀書的計劃,從此和職業花樣滑冰道路分道揚鑣。
曆史以一種奇妙的方式重演,帶來了莫名的不可抗拒的宿命感。
何彗心跳不由得空了一拍,她開始害怕自己還是和花滑有緣無份。
見母親還是滿臉擔憂,何彗攙扶著把她送回了圍擋之外。
“我肯定會保護好自己的。”何彗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天空。
路雁風道了一聲好,重新做回了何彗花滑生涯中的第一個粉絲,在圍擋外為何彗的每一個跳躍歡呼。
何彗也在履行她的諾言,半小時裡的後外點冰一周跳,無一失誤。
場內有零星的其他教練和學員,在看到一個小豆丁唰唰地完成著流暢的跳躍,也情不自禁地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是誰啊?”
“李教練新來的學員,家裡又很有錢。”
“這麼強?!剛來這一周跳就這麼流暢?我學了一個多月呢......”
“真是羨慕李教練。”
至於李教練?他正孤零零地站在冰麵上思考人生。
——遇到天才是好事,但他卻隱隱有種不真實的失控感。
“今天還學彆的嗎?”何彗反客為主地滑到李教練麵前,晃了晃手。
“學完左腳點冰的跳躍,我們再看一下右腳點冰的兩種,後內點冰F跳和勾手Lz跳。”
何彗聞言心裡直呼好家夥,這可是花滑跳躍技術裡很多選手的老大難問題。有很多選手,從出道到退役,都沒能糾正錯刃的問題,一旦被裁判嚴抓,那都是損失慘重。
李教練依舊是一邊講解要點,一邊示範,“後內點冰是左腳內刃起跳。勾手跳有點像崴腳,是用左腳外刃起跳。”
何彗按照之前的流程,先慢慢地將記憶撿回來,保證用刃清晰度的同時尋找感覺。
平穩出發後,何彗踩上油門在平直的道路上飛馳。
她先完成了一個用刃清晰又很深的後內點冰一周跳。沒有任何停頓地繼續壓步,無縫轉換完成了一個同樣清晰的勾手一周跳。
學習跳躍的第一節課,何彗就眼睛都不眨地完成了三種點冰跳,成功在冰場聲名大噪。
再一周,何彗學習了三種刃跳的一周跳版本——後內結環、後外結環和阿克塞爾。
嚴格來說,阿克塞爾是一周半,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下,更加坐實何彗天才的威名。
至此,六種一周跳全都撿了回來。
何彗對此相當滿意,但讓原本覺得自己撿到寶的李教練陷入了虛無的自我懷疑。
“不會很快我都教不了了吧?”他低喃。
*
重生的一個月後,何彗發現,這裡的很多事都沒有變。她教練沒變,小學的同學沒變,老師沒變,爸媽性格和說的話也在冥冥之中未有改變。
這讓何彗隱隱不安。她有些害怕,擔憂既定的未來是無法改變的。
周五上完鋼琴課,剛坐上司機來接她的轎車,手機就叮叮作響,屏幕上寫著爸爸。
“喂?爸,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急促,喘氣聲清晰可辨,“我在第一醫院,你媽媽暈倒了。”
“什麼?!”仿佛被晴天突如其來的巨雷擊中,何彗背脊發涼,愣在了原地。
上一世,她的母親從沒有生過大病。難道,她這隻煽動翅膀的蝴蝶,竟然帶來了可怕的意外?
沒有給何彗思考的時間,何建木急促的聲音催促著,“我們在vip一號病房,你讓劉叔開車過來吧。”
嘟、嘟——
電話隨即被掛斷。
“劉叔,去第一醫院。”何彗鎮定了下心神,朝著司機囑咐道。
汽車發動機轟鳴,如同何彗亂糟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