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做主 遊霽,過來(1 / 2)

其實遊見川不是輕易認錯的人。

從他身居高位以來,他就沒低過頭。

他去找16歲的遊霽時,說的是給他錢讓他上班哄顏悅,其實就隱隱有借這個契機,愧意作祟把他接回來的意思。

不然他也不會讓遊霽跟著出席所有家庭活動,顏悅出國了仍保持聯係,遊暝去什麼地兒也讓他跟著。

隻是那時遊霽痞裡痞氣的,他也不知道這孩子長大後的真實品性,終究是沒有血緣關係,觀察了那麼久才提出“你可以回到遊家”。

被秒拒。一個月後還直接斷絕來往。

遊見川一直以為遊霽這決定出自對他的怪罪。

於是四年後的現在,好不容易又有機會,他年紀大了又突然確診,更加懷念過去微薄的情感,見人第一麵就低聲下氣態度誠懇地去承擔遊霽四年前那份怪罪,再次提出邀約。

又被秒拒。

老爺子這下是真有點兒受挫也受氣了,急道:“你和大暝都說一樣的話,但既然遊弋是遊弋,你遊霽完全可以當我第三個孫子!不然他們怎麼都叫你小少爺不叫二少爺了?不然大暝乾嘛特意給你改個名兒?說到底還是你對我們有芥蒂!”

這要是放在四五年前,遊霽肯定會想,放心吧我雖不可以當你第三個孫子,但可以當你第一個孫媳婦兒。

可今時不同往日,這種心理活動泛上來讓他也對自己無語,還是說:“好啦爺爺,我看我像有芥蒂嗎,當初說那話真的是我太任性了,至於現在……您就當我還是因為我媽當初換孩子的事兒愧疚吧。我對不起遊弋。”

“況且我這都回來了,不就和您孫子沒區彆嗎,隻是沒那層法律關係而已。我……我現在會常常回來看您的。”

他都這麼說了,遊見川也沒辦法再講什麼。

他看著他,無言了片刻,拂拂手,

“罷了,反正日子還長,等後麵到大暝訂婚了,我還想你來致辭呢……”

遊霽笑著附和:“嗯好。”

離開書房後,遊霽笑容便收住了。

遊見川能一見麵就和自己推心置腹說這些,他理應感到釋懷和放鬆。

但他此刻很煩,甚至又開始恍惚,自己怎麼就回到了這兒。

走到客廳前,他腳步遲疑了一下,先繞到以前顏悅畫室旁的陽台。

他想看看蘆薈還在不在。

蘆薈是他送給遊暝的20歲生日禮物。十五元一盆。

也不是他摳,他那時才被“召到”遊家多久,家傭都還認不齊,卻因為顏悅也在和遊見山的意願,被迫出席遊暝的生日家宴。

這意味不僅要加班演戲,還得準備個禮品。

窮鬼挑再好的禮物也難登遊家長孫的大雅之堂,乾脆另辟新徑自暴自棄,抱了盆蘆薈來。

網上說蘆薈挺好養的,能吸收甲醛,還可以洗頭潤膚。

當時他送禮時就是這樣講的。在遊家人的笑聲中,遊暝沒有表情地把蘆薈盆栽收在一堆名牌logo的包裝袋旁,怪異顯眼。

隨後遊暝將它擱置在畫室後麵的小陽台,看不出有多喜歡,可能就是隨手一丟。

但遊宅的東西不缺人打理,後來遊霽和遊暝在陽台角落的長沙發發出響聲地接吻,遊霽還能清晰瞧見那蘆薈肥大飽滿的葉子,張牙舞爪地正對著自己,簡直像在為他們無法見光的勾當鼓舞。

所以遊霽想看看,那盆盆栽有沒有被處理掉。

他自己不是那種斷了就會把前任東西通通扔掉的人,像遊暝的外套,實用的東西就一直留著。

那遊暝呢?

遊霽不知道為什麼會好奇這種事,想去驗證什麼又指望得到什麼結果。有時候行為跟不上理智思維。就想去看看,直直往那兒走。

但推開陽台的玻璃門後,他又停住腳步。

——遊暝竟然在裡麵。

仍是那張長沙發,遊暝坐在那兒抽煙;麵朝著的地方仍擺著那盆蘆薈,沒有被處理。

雨還在下,聲音綿密,遊暝目光直視前方卻明顯在走神,並未注意到門被推開。

他是身體前傾,兩腿敞開坐著的,手肘撐在大腿上,手指也慢條斯理地垂著,腕骨反著冷白色的光。

遊霽多餘地記得,遊暝有什麼計劃被打亂時,就會是這個坐姿。

這人不是愛製定計劃的類型,難得製定就會有些強迫症。

比如拍電影,他會近乎專|製地希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若是天氣和某些演員不儘如人意打亂了安排,遊暝就會這麼坐好一會兒。

彆人都覺得他這個坐姿很有壓迫感,像是要發脾氣,隻有遊霽清楚,他純粹是在發呆,思考怎麼調整又思考不出所以然,更像和自己賭氣。

是以前遊霽覺得他挺可愛的一點。

印象裡除了拍電影,遊暝也沒做過什麼計劃。至於現在……

大少爺歸國要接手公司、娃娃親要準備訂婚宴,那安排就多了去了,遊見川的驟然確診的確讓一切都蒙上陰影。

遊霽這麼想著,都沒注意到何時遊暝偏頭,把目光移到了自己臉上。

四目相接,這次視線迅速交纏在了一起。

遊暝看著他,慢慢地,撐直身體仰靠向沙發。手夾著煙放在膝頭,紅光在修長的指間一閃一閃。

這陽台雖然並非開放構造,但邊緣的地磚仍然鋪著一叢月光般的雨滴,水汽濕潤,那點橘紅閃耀得如此突兀,忽明忽滅,宛如是遊暝豢養的一簇生靈。

半晌。遊暝啟唇,做了個口型。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