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瞬間腦中上演出無數愛恨……(1 / 2)

春夜渡佛 瓜子和茶 6509 字 9個月前

殿下召見,知客僧以為要與自己討論佛法,來時一路都在搜腸刮肚琢磨若乾深奧禪語,然而一進門,殿下卻問他住在客堂的女子是誰。

跨度太大,知客僧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殿下有問,自然知無不言,他幾句話就把蘇寶珠姐妹的來曆說了個清清楚楚。

“王相爺府上的表姑娘,”緣覺沉吟了一會兒,“尚書省右仆射王懷德?”

“是。”知客僧恭恭敬敬道,“出手很豪爽,聽說家裡是劍南道的豪商。哦,她還供奉了往生牌,特地交代不可讓人知曉。往生牌也有意思,供奉的往生者無名無姓,寫了個大願使者,也不懂是什麼意思。”

他搖搖頭,正要感慨有錢人的心思真叫人猜不透,冷不丁瞥見殿下的神色有些冷,忙斂聲屏氣,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緣覺沒讓知客僧陪著,一個人慢慢走到往生殿。

香案上方,一排排往生牌森然而立,他一眼看見角落裡“大願使者”的牌位。

案前香煙嫋嫋回旋,昏昏的長明燈映著他的臉,給人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姚州客……”他輕輕嗤笑了聲,忽而眸色一暗,又沉默了。

微風早已停歇,除了念珠急促轉動的哢哢聲,殿內再沒有一絲聲響,使那抹獨自矗立的身影顯得更加空寂、蕭索。

躲在門外偷看的道武看得眼睛發酸。

自打去年殿下遊曆回來,人就怪怪的,總是發呆,要麼就鞭打自己,問就說心魔作祟。

可這個心魔到底是啥,殿下始終不說。唉,早知如此,說什麼他也要跟著殿下走!

“道武!”殿內之人突然喊他。

“在在在。”道武忙不迭跑進來,“殿……師兄有何吩咐?”

緣覺問:“我記得母親每年春天都會辦賞花宴,今年幾時辦?”

道武答道:“往常都在殿試後,曲江宴前,大概三月初,師兄是要進宮看望賢妃娘娘嗎?她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緣覺沒承認,也沒否認,轉身邁過門檻,“問問都有哪些人赴宴,再從太醫署取些傷藥。”

道武不住點頭,“是要用好點的藥,娘娘若是看見你背後的傷,還不知如何心疼呢!”

殿下真是不一樣了,以前娘娘想見他,傳他十次能去一次就算不錯了,今兒居然主動提出進宮,娘娘肯定樂得合不攏嘴!

他喜滋滋往外走去,冷不丁聽見有人叫他,“道武,傻笑什麼?又偷著喝酒吃肉啦?”

喚他的人是那日鞭撻殿下的和尚,法名喚作道文,和他一樣,也是侍衛出身。

道武不喜歡他——這人忒死板,他倆出家就是走個過場,重點是保護殿下的安全,誰也不會拿清規戒律約束他們。道文卻認了真,自己做苦行僧不算,還逼著他遵守佛門戒律。

更可氣的是還下狠手鞭撻殿下!

“去太醫署。”道武冷聲冷氣道,“拜你所賜,殿下的傷勢又重了。”

道文無奈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況且,師兄觸犯戒律,受罰是應該的,你衝我發火著實莫名其妙。”

道武眼睛瞪得銅鈴大,“你那麼肯定殿下犯戒?他的心魔你也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道武深深歎出口氣,“假如我知道,必定想方設法替他除去這個心魔。現如今,隻能靠□□上的疼痛緩解他內心的痛苦——其實這也算一種修行,於師兄有好處。”

道武扭頭就走,拿自虐當修行?騙大傻子吧。

他一肚皮心思趕到山門外,此時已霧散雲消,天空澄淨宛若一塊碧玉,地上卻泥濘依舊,一走一腿泥。

遠遠聽見一陣人叫馬嘶,看著像是馬車陷在泥坑裡了,車夫又拉又拽,奈何馬車就是紋絲不動,急得車夫滿頭大汗,時不時偷瞄旁邊的華服公子,生怕他發火似的。

那公子看著有點臉熟,也是滿目焦急,卻沒有下馬推車的意思。

“大師父,”車窗露出一張女子的臉,“我們馬車陷進泥裡了,能幫忙推推車嗎?”

“好嘞!”道武爽快答應,再定睛一瞧,呦嗬,不是那個與表哥拌嘴的表妹麼!

遠看漂亮,近看更漂亮,笑起來的樣子好甜好甜,甜得人好像掉進了蜜罐子,怪不得殿下看了一眼又一眼。

能讓殿下多看兩眼的人,她的忙當然要幫!

“都閃開!”道武立在車後雙手扶住車尾,馬步一紮,氣沉丹田,嗨一聲大喝,直接把馬車屁股抬了起來。

車廂瞬間傾斜,王萍驚叫一聲,嚇得臉都白了,蘇寶珠手急眼快把她攬在懷裡,驚歎道:“大師父好神力!”

道武輕輕放下馬車,不無自豪道:“旁的我不敢說,輪力氣,我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要不是出家做和尚,起碼也弄個武狀元當當。”

話音不由帶出幾分不情不願的味道,王萍好奇問道:“大師父你為什麼出家?想博取功名的話,為什麼不還俗?”

道武嗬嗬的笑,不答話。

馬車脫困,王鐸拱手道:“敢問師父法號,改日相府必來寺道謝。”

“相府……你們是王家的公子姑娘?”

見他點頭,道武的臉色變得古怪。

殿下詢問知客僧時沒讓他進去伺候,但作為一個合格的侍從,必須想主人之所想,急主人之所急,所以他偷摸蹲在窗戶根兒聽了一耳朵。

隱約聽到殿下提了句相府表姑娘,莫非就是眼前這位?殿下今日種種反常,難道與她有關?

彆看道武是個和尚,他最愛看情情愛愛的話本子,愛而不得啦、相愛相殺啦、相思成疾啦,床板下藏了一堆。

每每看得他眼淚汪汪,恨不能鑽進話本裡,強摁著主角拜堂。

有時候看得不過癮,也會在腦子裡暢想一番,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殿下佛心不穩。

可是這位姑娘和相府公子看起來更像一對兒,畢竟表哥表妹什麼的,最容易成就一段佳話了。

他直勾勾盯著蘇寶珠,一瞬間腦中上演出無數愛恨情仇。

蘇寶珠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忽眼前一暗,王鐸策馬擋在窗前,隔絕了大和尚的目光。

車簾落下,外麵幾聲人語過後,馬車重新啟動了。

王萍啐了聲,“賊禿好生無理,下次再讓我遇見他,非抽他一頓鞭子不可!”

蘇寶珠卻不覺得那和尚好色,剛看見自己時,他的目光純淨坦然,讓人沒有任何的不舒服,知道他們來自相府後,眼神才變得奇怪。

其中有何蹊蹺?

腦子裡突然閃過大和尚擋在僧舍門口,門神一樣攔住眾多僧人的畫麵。

平靜沒多久的心又開始起伏不定,蘇寶珠習慣性摸向領口,直到佛珠的涼意潤透指尖,方覺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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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相府時,天色已然向晚,姐妹倆換過衣服去見老夫人。

老人家喜歡熱鬨,壽禧堂永遠都是笑語連連,還沒進門,就聽見三夫人劉氏喜慶的聲音:“就說這孩子孝順,有好東西第一個就想到老夫人,瞧瞧這花觚,滿長安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姐妹二人相視一笑,蘇寶珠明白,表姑姑指定聽到了岑媽媽刁難她的消息,特地在老夫人麵前給她找場子。

廊下的丫鬟打起猩紅氈簾,“表姑娘四姑娘來了。”

劉氏率先迎出來,拉著蘇寶珠的手道:“好孩子,大風大雨的還硬讓你去寺廟祈福,是姑媽的不是,唉,都怪姑媽不頂用。”

坐在崔老夫人下首的盧氏嘴角浮現一絲譏誚的笑。

劉氏假裝沒看到,一手一個噓寒問暖,間或紅著眼睛擦幾下眼角,那架勢,好像姐妹倆不是去了趟寺廟,而是流落他鄉若乾年。

王萍看不下去了,強行打斷她娘,“還好啦,說起來此行還有意外收獲——我遇到佛子殿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