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寶珠低頭琢磨了會兒,猛地一拍手,“我懂了,她招搖過市去戲樓,張家肯定知道,之所以不聞不問,要麼不在意那名伶,要不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
南媽媽微微點頭:“張相爺古板端正,不會不在意,隻有一個可能。”
“隻是為了聽戲?”蘇寶珠失笑,“我有點小題大做了。”
南媽媽笑道:“彆著急下定論,等等再看。”
-
暮春初夏,綠肥紅瘦,窗外刮進來的風已經帶了些熱意。
桌上攤著一堆寫得密密麻麻的單子,蘇寶珠看著南媽媽勾勾畫畫,最後在一個人的名字上麵重重畫了個圈。
“就是他。”南媽媽抬起頭,捶捶發酸的肩膀,“把這些紙都燒了,注意避著人——等新宅子拾掇利索了咱們就走,在彆人家到底不方便。”
吉祥頗有眼色地給她捏肩揉背,好奇得不得了:“這個人是誰啊?”
蘇寶珠拿起紙一看,驚得差點失手打碎杯子,“竟是他!”
南媽媽抽出她手中的紙,一點點撕碎,“茲事體大,蘇家不可出頭,我去請宮裡的舊識幫忙。”
“我倒認識一個,太監李繼,此人也與安陽不對付,媽媽就不要出馬啦。”蘇寶珠抱著她的胳膊撒嬌,“你是我的底牌,可不能輕易露出來。”
從她記事開始,南媽媽極少提起宮裡的事,也從不與舊識聯係,她不知道緣由,卻不願因自己的事,一而再再而三讓南媽媽為難。
-
日月沉浮,很快到了五月中旬,在這個暑氣漸重的季節,一出鬨劇將長安炸開了鍋。
安陽公主與高麗質子私通,被張大公子捉奸在床,安陽公主惱羞成怒,連抽張大公子數十鞭,把一個翩翩公子抽成了血葫蘆。
張家何曾受過此般羞辱,張老夫人摟著孫子哭天搶地,把張老相爺罵得狗血淋頭,三朝元老,功勳赫赫,硬被皇上塞了個狂妄自大心狠手辣不知廉恥的公主,你丟不丟人?窩不窩心?
老相爺摘下官帽脫去官服,跪在禦前泣聲淚下,寧願辭官不做也要退掉這門親事。
皇上沒辦法隻能準了,恨安陽不爭氣,禁足抄佛經,無令不可踏出宮門一步。
消息傳出來,各家各戶不敢明著笑,私底下沒有不拍手稱快的。
“安陽得罪的人太多了,大家敢怒不敢言,心裡都盼著她倒黴呢!”王萍喜滋滋磕著瓜子喝著茶水,滿臉的幸災樂禍,“你說是不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要不怎麼那麼巧,偏讓張公子發現了。”
“就是說呢……”蘇寶珠端起茶杯,掩住唇邊的笑意。
所謂的“巧”,不過是有人刻意為之罷了。
那名伶原是個天閹,模樣俊俏,與許多喜好南風之人都是朋友,其中就有高麗質子。而安陽公主又是名伶的戲迷,一來二去的,就和高麗質子看對了眼。
蘇寶珠不得不感慨一聲:真亂!
這些都是李繼查出來的,也是他暗中安排張公子撞破這一切,的確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能人。
又聽王萍道:“皇上還是偏心自己女兒的,打都沒舍得打一下,等風波平息了,肯定會給她再找一門好親事——就是不知道下個倒黴蛋是誰嘍!”
蘇寶珠才不操心,“皇帝女兒不愁嫁,嫁到長安城估計沒指望,隻能遠嫁,管她呢,反正和咱們沒關係。”
-
日頭高懸,照得大地白亮亮的,長安的氣溫愈發讓人煩躁。
人們還是低估了皇家的拳拳愛子之心,安陽偷偷溜到太妃跟前好一通哭,哭得太妃心酸不已,摟著安陽直叫心肝。
安陽是會做人的,任憑在外如何飛揚跋扈,在太妃和皇上麵前都是一副乖巧體貼的模樣。
太妃當場就把她的禁足廢了,皇上知道了也沒說什麼。
一場急雨後,一個令人驚詫的消息在坊間悄悄流傳——皇上不忍安陽遠嫁受苦,準備在長安另擇佳婿。
有兒郎的人家立刻緊張起來,定了親的趕緊辦事,沒定親的抓緊相看,一時間長安城的媒婆忙得差點跑斷腿。
這日休沐,王懷德被傳召進宮,回家時臉色灰白,如喪考妣。
他有氣無力說了麵聖的經過。
盧氏聽完,滿眼的不可置信,“皇上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問咱家鐸兒有無婚配,還能是什麼意思?”王懷德重重一拍桌子,氣得非同小可,“張家不要,就塞給我王家,把王家當成什麼啦?我父親好歹也是扶持皇上登基的功臣!”
盧氏顫著聲問:“你答應沒有?”
王懷德不滿地覷她一眼,“娶個攪事頭子進門,王家還能有安寧之日嗎?娶妻不賢毀三代,王家乃是百年世家,不能毀在她手裡。”
盧氏微微鬆口氣,一口氣還沒出完,心又提了起來,“你怎麼回的,皇上會不會怪罪我們?”
“我隻能說已有親事,兩個孩子情投意合,發誓同生共死,萬萬拆不得。”王懷德苦笑一聲,“有勞夫人,趕緊操辦孩子的婚事吧。”
盧氏不由想到了蘇寶珠,長長歎了聲,兜兜轉轉,到底躲不過這個商戶女,還得上趕著求人家,真是沒意思透頂!
都怪自己兒子太出色,給皇上留的印象太深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