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意說:“既然我們見不到他,那就讓他主動來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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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軒轅豐業批完折子,外麵已經夜色濃鬱,無風無月,伸手不見五指。
今日召幸的妃子已經等了他半夜,軒轅豐業異常困倦,不與她多言,便陷入了深眠。
妃子無聊地擺弄著自己的頭發,沒注意到身側的皇帝眉頭緊鎖,雙腿繃直,神色越來越痛苦。
直到臉色漲得通紅,他才驟然睜開眼,驚慌失措地摸著自己的脖子,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皇宮。
天還未亮,陶知意和師兄被緊急請到了宮內。
內監尋至客棧時,二人穿戴整齊,金赤擺弄著衣袖,眸中有些心虛。
剛剛,他們對人界的皇帝下了幻術。
這要是被師父知道了,打掃萬劍窟都是輕的,說不定會把他們扔進機關陣中關個三五年。
陶知意落落大方,臨走前不忘給樓上偷看的伏螢比了個手勢。
在大殿上,陶知意終於見到了軒轅善的老子,軒轅善和他有六分的相似,但軒轅豐業已是暮年,皺紋如樹根,藏也藏不住,隻在眉宇間依稀可見當年的帥氣。
他的右手貼在脖子上,驚魂未定:“二位是玄天宗的弟子?”
“是。”金赤抱拳,行了個禮。
二人沒有行跪拜禮,軒轅豐業眼中有些許不悅,但當下解決他夢魘才更重要,他從寶座上起身,來到二人麵前。
“剛才,寡人做了個噩夢。”
陶知意微笑:“皇上,咱們玄天宗可不學解夢這種東西。”
軒轅豐業瞥她一眼,“寡人夢見身側的妃子長出長發,緊緊纏住了寡人的脖子,寡人幾乎窒息。”
“那夢境的感覺很真實,而寡人醒來後……”
他移開手,脖子上赫然有道紅痕,痕跡過深,甚至有些發黑。
軒轅豐業道:“二人怎麼看?”
金赤合眸:“夢中傷人,怕是有妖。”
“大膽!”軒轅豐業怒喝一聲,“皇宮內有先帝留下的結界,庇佑軒轅皇室三百年,從來沒有妖怪能入內!”
金赤垂首,尷尬無措。
陶知意擋在他麵前,“既然皇上覺得沒問題,那還叫我們來乾什麼?”
她不悅,難怪軒轅善脾氣那麼差,又愛刁難人,原來遺傳了他老子。
她目光憤憤,不卑不亢,軒轅豐業怒視她許久,皆被她瞪了回來,竟也敗下陣來。
“寡人一時心急,多有冒犯,還請兩位道長助我。”
陶知意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她冷哼一聲,“既然皇上開口,我倆在所不辭。”
說罷,她拉著金赤在皇宮中轉了一圈,找到那位柳氏的住處,沒費多少功夫就讓她現出了原形。
軒轅豐業寵幸許久的妃嬪,竟然隻是一支乾枯的柳條,軒轅豐業捂著脖子,乾嘔起來。
柳樹妖修為尚淺,偶然發現留影鏡的用途,靠著留影鏡的能力才能為非作歹,去外麵吸食女子元氣,維持相貌。
軒轅豐業惡心地吃不下飯,命人燒了柳條,陶知意趁機要走了那麵鏡子。
柳樹妖死後,周八匹的夫人也痊愈了,他送了許多布匹來客棧,陶知意挑了幾件粉色的,其餘的都送給了元露姑娘。
但元露顯然並不想要這幾匹布,她想要的另有它物。
“我聽聞,你把留影鏡要來了?”她目光閃爍,緊張地咬唇。
這東西可是神器,如果落入陶知意手中,她又心生歹念……
伏螢怨自己怎麼就輕易告訴了陶知意留影鏡的事情,更沒想到她會直接把鏡子要過來。
“你說這個啊?”陶知意捧著塊平平無奇的銅鏡,捋了捋自己額前的碎發,“也不是什麼特殊的鏡子嘛。”
“這是,神器!你——”伏螢欲言又止,幾番思索,隻能放低姿態請求,“你把它送給我,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不給。”
雖然元露姑娘長得漂亮,但這是要給她師妹的,這可是要幫著她師妹拯救世界的寶物。
伏螢咬牙:“實不相瞞,這是我宗門秘寶。”
陶知意轉著銅鏡,笑道:“不信。”
“你——”
“這東西我要送人的,有急事要用,你若真想要,用完給你。”
伏螢一愣:“你要送誰?”
“我師妹。她的容貌不輸於你,這鏡子雖然普通,但有這神器之名,也算能配得上她。”
伏螢啞言:陶知意是真的變了,性情巨變!
她回來這一遭,諸多變數,眼下她還被魔界的人監視著,未來還要深入妖界,這留影鏡放在她身上未必安全。
送到令玄手中也是好事,將來修補天幕,他定會助她。
“那算了,你當真疼愛你師妹。”
“我師妹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陶知意把鏡子收起來,掏出一麵應聲鏡來:“雖然神器不能給你,但這個可以送你。”
伏螢皺眉:“我要你的應聲鏡做什麼?”
“聯係我啊,回頭留影鏡用完,不還得送你?”
“……也行。”
伏螢把應聲鏡收了起來,抬眸看到陶知意眼中促狹的笑意。
她似乎又被陶知意擺了一道……
上輩子就被陶知意玩弄於股掌,吃儘苦頭,重來一遭,依舊半點長進都沒有。
人類沒有神魔妖邪的天生法術,卻善於心計。
腦海中再次浮現人類踩著妖族屍體狂歡的景象,心底泛起苦澀。
痛苦掙紮間,陶知意扔來一個油紙袋,裡麵的燒雞冒著熱氣,香氣撲鼻。
“老八送來兩隻燒雞,當晚飯吧。”
伏螢咽了下口水:“我不吃。”
“吃嘛,你吃完和我一起去街上逛逛。”她輕歎一聲,露出愁容,“軒轅老頭留我們幫他加固結界,半個月內怕是趕不回去了,我得給我師妹買些東西賠禮道歉,你們倆年紀相仿,又都是美人,或許有相同的喜好。”
“……”
魔尊的喜好,大概是打人折磨人吧。
*
又在軒轅皇城待了一段時間,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後,三人馬不停蹄地趕回玄天宗。
回到住所時已是黑夜,陶知意悄悄摸進臥房,見伏螢房中沒有燈光,以為她睡了,便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桌下。
她躡手躡腳地回到房中,正打算解衣,竹門卻被人粗暴地推開。
令玄舉著盞油燈,麵容在燭光下陰氣森森:“不是說最多半個月嗎?你自己數數這都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