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帥啊。(2 / 2)

藏南晚星 境風 4465 字 9個月前

古刹就端坐在那裡,上山的坡上,綁著經幡的繩子在風裡呼呼作響。有人遞給其他人一遝五彩經幡,他們捏住那一遝的一角,將它甩了甩,錯開來,然後迎著風鬆手,歡呼著什麼。

許南珩慢悠悠地往上走,拍照。

他家境優渥,打小就是富貴公子,金蓴玉粒,錦衣玉食。走到哪兒都一派逍遙樣子,輕快翩躚。他也更願意放過自己,比如此時此刻,他有點喘不上來了。

這個上山的坡已經非常非常緩了,有不少人和他一樣走到這兒有點受不了,路邊找了個空地直接坐下。其實許南珩強行撐著還是能再走一截的,但他挑了個空地兒,墩地坐下來。

旁邊大姐戴著墨鏡麵巾,用帕子擦汗。她看上去挺難受的,但還是笑著的,用努力向普通話靠攏的江浙方言跟許南珩搭話,問:“小夥子你一個人來旅遊的呀?”

許南珩撓撓頭,說:“還有個朋友,晚點過來找我。”

“哦~”大姐點頭,熱情地說,“哎!你一個人不好拍照吧,那!那有個大石頭,你站上去,阿姨幫你跟上麵寺院合個影!”

“哎?”許南珩扭頭一看,好嘛,站上去海拔又+1米,他哭笑不得,不過人家那麼熱情他也沒好意思掃興,況且他來西藏到現在,確實除了支教會議的合影,一張單人照片都還沒拍。

他墨鏡一摘,把手機的照相機打開遞給他,嘴甜得很,說:“謝謝姐,麻煩您嘞!”

“噢喲!”大姐一擺手,“叫阿姨叫阿姨,搞不好我比你媽媽還大幾歲呢!”

許南珩手一撐從地上起來,撣撣灰土。那石頭也不算大,就普通一石頭,許南珩站上去,大姐笑眯眯地舉起他手機。

沒有墨鏡,實在刺眼,他兩隻眼半眯著。但拍照嘛一定要笑著,眉心因強光而微微擰起,但有瀟灑地笑著。

其實許南珩不太喜歡拍照,沒有什麼姿勢,一隻手自然下垂,另一隻手揣在褲兜裡。山腰風很大,外套下擺隨風揚著,他頭發也是。

他人長得帥,大姐退休之年遊曆四方,拍照水平亦是不錯,不但構圖講究,連著山、寺院,和經幡都拍進來了。

拍完,許南珩趕緊把墨鏡戴上,再刺會兒該淌眼淚了,大姐招招手讓他過來看,說:“我拍了三張,你看看哪張好!”

許南珩乖巧的“噯”著應道:“好,都好看,謝謝姐!”

大姐和朋友們休息好了,跟他揮揮手說再見,繼續往寺院走。許南珩還想再坐會兒,他不急,也不趕時間,方大夫開回來還有一會兒。

他盤膝在路邊又坐下,挑了一張照片發朋友圈。

西藏的天是澄淨的藍,許南珩抬起頭,把墨鏡拉下來一些,拉到鼻梁中間,用肉眼抬頭看天。

雖說北京近幾年的環境治理頗有成效,即便秋冬時節也有藍天白雲,姥爺常感歎早幾年那大霧霾的天,胡同這頭看不到那頭。許南珩記事以來有幾次印象很深的霧霾天,濃厚的霧霾像城市陷入了琥珀和史萊姆的混合物裡。

許南珩把墨鏡推回來,朋友圈唰唰地出現超多點讚回複。他平時不太發朋友圈,他姥爺點了讚,回複一句詩:

眾鳥高飛儘,孤雲獨去閒。

許南珩看著這句李白的詩,看了會兒,倏地笑了。

他跟他姥爺比較親,而且許南珩臉上藏不住事兒,他那天在學校掀完桌子回來姥爺就問出了什麼事,他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姥爺。

姥爺“嗐”了聲,跟他念了句《將進酒》,道: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然後爺倆喝了一盅。

他姥爺是真喜歡李白,“眾鳥高飛儘,孤雲獨去閒”的後麵是“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其實學校的流言真就屁大一點事兒,都不算個事兒。

但人就是這樣,在事件當中的時候煩得不行,想鎖上門放把火燒個清淨。現下走出那個情境,再回頭看看,確實就是屁大點事兒。

想到這,許南珩兀自笑了笑,也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他姥爺真是拿他當回事兒,拿李白這句詩來比自己。接著趕緊回他姥爺的留言:不至於,您抬舉。

山腰有僧人來往,也有小動物,許南珩兩條胳膊在後腦勺一枕,乾脆就這麼躺下了。一隻小貓走到他腦袋邊兒,低頭看看他。小爪子抬起來,似乎猶豫著要不要照著許南珩的臉來一下子。

許南珩隔著墨鏡盯它,嚴肅道:“不準踩我啊。”

貓走了。

許南珩覺得方大夫說的不完全,西藏的寧靜不單單是因為氧氣稀薄動彈不得。他這會兒缺氧的勁兒過去了,依然覺得寧靜。

山風,小貓,僧人,遊客。

經幡宛如煽動翅膀,還有幽幽的,他形容不出的,大約是岩石草原的氣味。

許南珩這麼眯瞪了一下,不曉得眯瞪了多久,然後慢慢坐起來,看手機。朋友圈的回複大多是西藏真美、山上是什麼寺、好藍的天,直到出現了藏羚羊頭像。

方大夫留言:帥啊。

許南珩稍微有點不好意思,今天上午自己戴個墨鏡他也說帥。

許南珩回複:今兒都誇兩回了,差不多了。

方識攸回:行,明兒再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