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識攸怔愣了下,然後笑起來:“挺記仇啊許老師。”
其實東西都不重,但小件小件的,一趟搬不了多少,所以上上下下地跑。終於搬完,學校大院裡,許南珩還是沒能完全適應高原,手撐在膝蓋上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呼吸。
方識攸打開一個氧氣瓶,氧氣嘴兒對著他,說:“吸一會兒。”
吸了會氧,許南珩緩過來,“呼”了一聲。然後看方識攸從皮卡後麵車鬥裡又抱起一個箱子,不大不小的,於是問他:“不是搬完了嗎,那是什麼?”
方識攸答:“在山南給你買了箱可樂。”
“我靠。”許南珩震驚地走過去,感動得差點掉眼淚,攥住方識攸的胳膊,“你們大夫果然救死扶傷。”
“……應該的。”方識攸無語地看著他。
下周一就開學了。
晚上許南珩窩在宿舍裡看初三教材,前陣子在北京本校已經考過了,他再翻翻。
北京本校的線上會議時間是早上9點。
許南珩定了八點半的鬨鐘,最後在八點五十六分醒來。
因為提前打過招呼,今天早上過去,方識攸早上左等右等等不來人,八點五十分從醫院走來學校。
走過來耗時五分鐘,上二樓耗時三十秒。
方大夫敲門的時候許老師剛剛睜眼。
“我靠。”許南珩看了眼時間,連滾帶爬地下床。微信上譚奚瘋狂喊他,問他怎麼還沒上線,他一邊摁著說話鍵一邊趿著拖鞋過來開門。
於是這間宿舍門打開的時候,方識攸看見白T恤大褲衩雞窩腦袋睡眼惺忪的許老師正對著手機說:“你幫我說一聲,我這兒網絡波動,我再……呃,再調試一下,五分鐘。”
方識攸無奈:“網絡波動?”
“我鬨鈴沒鬨醒我。”許南珩說,“這兩天太累了我睡得太死了,方大夫幫我拎一下電腦在桌上,我去洗個臉。”
方識攸走進來,這屋……怎麼評價呢,充滿了生活氣息。
電腦在桌上,電腦包在地上,他把電源線和鼠標卷一卷放進去,電腦也放進去。許南珩抓了件純色的外套,然後拿上牙刷牙膏,忽然問他:“我頭發是不是亂七八糟?”
“感覺還好。”方識攸說。
他感覺確實還好,因為許南珩這張臉能拯救一切。
忽然,兵荒馬亂的許南珩停頓了下,剛才還火急火燎,忽然凝滯了。方識攸問:“又不趕時間了?”
“走吧。”許南珩說,“本來也沒必要裝了,睡過頭就是睡過頭,我貴公子嘛,我嬌生慣養睡懶覺。”
方識攸不解。許南珩笑了下,說:“我去刷牙洗臉。”
話雖如此,還是跑回醫院的。
在方大夫的辦公桌坐下,插上網線,進入視頻會議。許南珩說:“不好意思啊,睡過頭了。”
視頻那邊大家都閉麥狀態,領導笑了下,說沒事兒,然後開始開會。
方識攸給他倒了杯熱水,出去了,帶上了診室的門。小醫院的病患比較少,又是周日,清閒,方大夫今天白大褂都沒穿。
在宿舍裡的時候許南珩那句‘沒必要裝了’和‘我貴公子嘛’,再搭配他那輛奔馳大G,和他的電腦品牌,不難看出許老師家庭條件很好。
但那句‘沒必要裝了’,方識攸覺得他或許之前在北京一直在扮演普通人。
方大夫不禁有些唏噓,這得是啥樣的家庭才需要去‘扮演’普通人呐……
“哎?方醫生。”護士在走廊碰見他,“你今天來上班啦?”
“噢對,我……”方識攸指了下診室,“處理點事情。”
“哦,但今天食堂不做飯誒,高醫生和桑吉醫生去義診了。”護士說,“但昨晚有剩了些牛肉餅,在冰櫃裡,你要吃的話自己熱一熱啊。”
方識攸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許南珩是真困啊,他昨天奔波了一天,傍晚回來搬東西,大少爺鋪床鋪得歪歪扭扭還偏自己有強迫症,折騰完了又隻能用剛買的開水壺燒熱水,用盆在衛生間一盆盆澆自己洗澡。
他是真困啊,開會本來就是一件讓人犯困的事情。更何況北京本校講的都是官腔賊濃的,什麼安全隱患、師德、耐心教育……
許南珩告誡自己不能打瞌睡,絕對不能打瞌睡。直到那一小格一小格視頻裡,支教老師們的取景框,戴老師率先打了個哈欠……
好嘛,賽博感染的許南珩趕緊抽了張紙,摁掉自己眼眶裡困出來的眼淚。
於是方識攸進門想拿個充電器的時候,看見許南珩坐在電腦前邊抹眼淚。
他震驚,怎麼開個會還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