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其實是我不放心。(2 / 2)

藏南晚星 境風 4836 字 9個月前

服務員領著他們走去空位,許南珩看著其他桌上,那羊肉在碳火上掛著,一滴晶亮的油落進火裡,窣啦一下。緊接著,迸出油脂燃燒的香味,高溫下,羊肉的皮會在瞬間被灼烤得焦酥,直到方識攸發現後邊的人沒跟上,退回來撈起他手臂拽走,他才恍然回神,剛剛盯著彆人的餐桌實在是不禮貌。

“餓成這樣了?”坐下後,方識攸問。

“太香了主要。”許南珩說,“給我香迷糊了,是羊的品種不一樣嗎?感覺這兒的羊肉香得有點過分。”

方識攸笑笑,給他倒上水,然後服務員來點單。方識攸剛想把菜單挪到他麵前,許南珩已經抬起手做了個製止的動作:“你點,我不挑食,沒忌口。”

方識攸道好,點了個三斤半的羊腿、蔬菜,一壺甜茶和兩份抓飯。許南珩這會兒隻想趕緊吃上,他是真餓了,之前其實還好,注意力被轉移了,這會兒在烤肉店裡滿屋子噴香的味兒。

“你在這邊教多久?”方識攸先開口問。

“一年。”許南珩說,“帶一年初三,我們這次是北京多所高中一次大規模的,貧困地區的校對校定向支教。”

方識攸聽著點著頭:“之前來西藏支教的,很多都是大學生。”

“啊對。”許南珩說,“其實在職教師支教每年都有,可能你之前沒碰上。”

服務員把甜茶先拎來了,是個銀色的開水壺。許南珩想自己倒,方識攸手快一步拿過了他杯子。

“噯謝謝方大夫。”許南珩笑著端過來抿了一口。甜茶有點像奶茶店裡什麼都不加的純奶茶,但口感上跟絲滑,奶味更醇厚,許南珩挺喜歡。

說了下自己的情況,許南珩對他其實蠻好奇,問道:“你呢,在這邊援藏多久?”

方識攸放下茶杯:“兩年援藏,第一年快結束了。”

“巧了,你也一年唄。”

“嗯,但跟你們支教不一樣,你那兒時間到了孩子就畢業,我這兒患者不是到了時間就能痊愈的,到時候還要看具體情況。”

許南珩覺得有道理:“確實。”

“哎,”許南珩想起來個事兒,“你們醫療援藏是怎麼來的?自願報名嗎,還是什麼?”

“算……算自願吧。”方識攸抿了下唇,“每個院的章程不一樣,我們是援藏醫療隊,我老師是援藏隊的隊長,這趟除了我們科室,還來了膽囊外科、急診科和麻醉科,和一個護理小組。是院裡發了個援藏計劃,拉了表格,有意向的就報名,報名然後體檢、全科培訓,最後考核。”

“本質上跟我們差不多呀。”許南珩又喝了一口,“你是心胸外科?”

“嗯。”

“達瓦老師父親那個骨折你也能看嗎?”

方識攸笑起來:“來這兒了就不分那麼細了,外科都看。有一回下鄉義診,兒科也硬著頭皮看,邊看邊給北京本院的大夫打視頻電話。”

許南珩笑起來:“那兒科大夫豈不是援助援藏醫療。”

方識攸跟著笑:“你這麼說,很有道理。”

方識攸又說:“但沒辦法,藏南這邊的鄉村差不多都是青壯年外出務工,家裡老人小孩,很多沒什麼醫療常識,而且他們的村裡有藏醫,藏醫就比較……呃……”

方識攸有點找不出得體的詞兒。

許南珩說:“就無證行醫唄。”

“對。”方識攸點頭,“也不能一杆子打死,有些草藥確實能達到治療效果,但更多的臨床表現還是需要醫生來看。”

“嗯。”許南珩點頭,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胳膊撐在餐桌上,笑嘻嘻地問他,“噯,那你這回去能升職嗎?”

被他這麼一問,方識攸又想起年初回院裡的時候,主任的暗示。援藏的經驗對升職確實有幫助,不過方識攸這個人有時候有點兒軸,他就想在醫院裡當個普通大夫,做手術,坐門診。醫院到底是職場,職場就需要交際打點,方識攸不喜歡。

頭銜是主治醫師還是副主任醫師,他其實不太在乎。當然,能升更好,隻是方識攸覺得,他已經做到了他學醫最初始的、最本心的目的,就夠了。

他是一個更願意麵向自己的人,方識攸的世界就是做到一件事情,然後把這件事情完完滿滿地做好。

“是一個升職評估項。”方識攸問,“你呢?許老師。”

“哎小心燙!”服務員端來他們那個三斤半的烤羊腿,“向後靠一靠,小心啊!”

藏區的羊肉味道果真不同,許南珩已經被完全吸引走注意力,兩隻眼睛凝視著烤羊腿。服務員又接著把他們點的蔬菜多拚端上來,最後放了兩盤蘸肉的乾料在倆人麵前。

“許老師不用升職,許老師吃這一口就夠了。”許南珩拿起筷子,說,“方大夫我不客氣了,我真的餓慘了。”

方識攸見他這樣,也不聊其他的了,抓起筷子說:“快吃吧,多吃點兒,彆浪費。”

“那不能夠。”許南珩說。

縱然餓成這樣,許南珩的吃相還是挺好的,看得出來有著不錯的教養。吃了幾大塊羊腿肉後,許南珩讚不絕口,一口一句“這也太好吃了”和“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烤肉”,聽得路過的服務員都笑。

這頓飯許南珩準備付錢的,沒搶過方識攸,他還在找付款碼貼哪兒的時候,方識攸已經掃完了。主要收銀台就坐了個寫作業的小屁孩兒,二維碼貼在很有民族特色的花紋繁美的掛毯上,許南珩愣是沒發現。

“下頓我請。”出來的時候許南珩說。

“行。”方識攸沒客氣。

天已經全暗了,許南珩掏出煙盒,磕了根遞給他。方識攸接過來煙,轉而遞給他火機。

看見火機,許南珩笑了下,他們就是因為一根煙一個火機而結識。許南珩帶火了,但還是接了方識攸的火機。

他攏著火機點上煙,火機還給方識攸。

“你今晚住我這兒吧。”方識攸吸了口煙,夾下來,看著他,“天黑了,開山路危險。”

許南珩這會兒衛衣鴨舌帽,咬著煙嘴看著他,像個痞裡痞氣的大學生。又因為鴨舌帽的帽簷,方識攸看不見他的眼神。

“其實我車技還可以。”許南珩的眉眼藏在帽簷陰影裡,笑得沒心沒肺。

方識攸脫口而出:“其實是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