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瘦的姑娘將臉埋進霍星來的懷中,風雨襲來時,削薄的身影使得裹在她身上的衣服都顯得空蕩搖擺。
霍星來穿著單薄的家居服,胸前衣料迅速被眼淚濡濕。
但他能感覺到沈顏卿哭得十分克製隱忍,肩膀一顫一顫的,卻不聞半點哭聲。
從前,霍星來曾在文化藝術中心外的海邊看到過她痛哭。
同樣是受委屈,那天的小姑娘渾身帶著刺,眼淚是由怒火和怨恨構成的。
而此刻,更像是被一種醜陋的真相擊碎她的驕傲,淚水滿含自憐和無助。
他終是沒忍心推開沈顏卿,由著她哭夠了。
才在雨勢漸大時,撐傘護著她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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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港的雨夜裡,銀灰色邁巴赫平穩穿行在雷電交加的高架橋上。
狂風席卷傾盆的雨絲,帶著撕裂時空的肅殺,激蕩而起的雨霧包裹在每塊玻璃上。
車廂內,卻是一片寧靜。空氣中也縈繞著淡淡的,十分清雅內斂的沉木檀香氣味。
沈顏卿便倚靠在座椅頭枕上,平靜的麵容之下,卻有種隱隱浮動的心如死灰既視感。
她不言不語的,隻側著頭看向車窗外。
可心臟還是沒來由的,像窗外震碎天際的傾盆大雨一般,波濤洶湧。
此時此刻,她心底何止有一萬種聲音,同時向著她發出總攻。
衝動離京,沈君禦哪會真的放任她在外,凍結她的銀行卡就是逼她回家的手段。
從前屢試不爽,她大多乖乖就範。
可今時今日,按照沈君禦的行為作風。
逼她回家,隻會是為了立刻帶著她去景家登門道歉的可能。
說不定,為平息景銘珂的怒意。他未嘗不會親自將她送到那個混蛋的床上,以繼續修他籌謀已久的秦晉之好。
想到此,沈顏卿心臟再度絞痛。
淚腺也一瞬決堤,眼眶中湧動出一行無聲的清淚。
然後,她感覺到膝蓋突然被蓋上一條披肩。
沈顏卿下意識地連忙擦去眼淚,朝旁邊看去,才發現霍星來還未收回的手,而他的眼底滿是疲憊倦意。
她低聲道歉,“對不起,麻煩你淩晨來機場接我。”
霍星來聲音淡漠,略帶沙啞,“沒事。”
沈顏卿又不免好奇,從她離開酒店,沈家隻凍結了她的銀行卡,卻沒有一個人聯係她。
霍星來又是怎麼知曉她赴港,甚至精準掌握她的航班著陸時間。
“霍哥怎麼知道,我來了星港?”沈顏卿問道。
霍星來神情沉冷地看向她。
他這個人作息一貫規律,與他相熟的朋友都知道晚上十一點後,就是他的睡眠時間。
沈滿慈卻反常地在將近零點時,急切地給他連撥了兩通電話,他猜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接通後,果不其然是沈顏卿離家出走,獨自一人來了港島。
其原因更是令人氣憤,單是一貫情緒穩定的沈滿慈,就在聽筒裡連罵了景銘珂和沈君禦三分鐘。
“我爸正滿城找人,要帶她去景家給那個混蛋道歉。我先一步查到了她的航班信息,拜托你收容她一段時間。”沈滿慈歎息一聲說道:“我妹妹性格雖然叛逆,驕縱了一些,但還不至於要一輩子毀在一個豬狗不如的雜碎身上。”
夜色裡,霍星來手掌都緊攥一個拳。
身為男人,他隻更能猜出景銘珂此舉的行為動機。
“你放心,我會抹除她的航班信息,你繼續裝作不知情就好。”霍星來嚴肅道。
“是我姐姐?”見他沉默,沈顏卿又追問道。
霍星來將回憶的思緒抽離,沉吟道:“是,你姐姐說...”然後他又覺得這件事對於小姑娘來說,肯定屬於難以啟齒的傷痛,自是也不願讓外人知曉,於是掐頭去尾道:“你和家裡吵架,離家出走。”
沈顏卿暗自鬆了口氣,慶幸霍星來不知實情。
她還能在他麵前,活得清白體麵些許。
“我隻是氣不過。”她剛想抱怨,又立刻想到沈滿慈和沈君禦向來一條心。而霍星來作為沈滿慈的好朋友,難免不會做她的耳報神。
她現在還未能徹底攻略到霍星來,所以在他對自己敞開心扉前,也應保有防備心,“我姐是不是要你送我回去?”
霍星來誠言:“她隻說讓我接你。”
沈顏卿頷首,心想華滿現在正因猝死員工的家屬,而被輿論風波攪弄得亂作一團,沈滿慈估計還沒時間管她的閒事。
所以之後是否能在星港繼續躲沈君禦,全憑霍星來的心思。
沈顏卿咬了咬唇角,又擠出些淚光,試探問道:“我現在,在你心裡,是不是一個很叛逆的小孩?”
霍星來沉靜的眸光落在她臉上,思索問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