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歲。
太宰治第一次見到中原中也。
他與中原中也之間隔著一道高高的圍牆,中原中也在裡麵,太宰治在外麵。
彼時的圍牆,是8歲的太宰治感覺最接近天空的高度,上麵纏滿了鐵絲和電線,遙不可及的最頂端還橫七豎八地插著玻璃碴。
——好像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
太宰治對自己說。
中原中也橘紅色的短發被染成泥土的顏色,穿著麻布衣服,臟兮兮、一臉敵意地透過圍牆的縫隙看著太宰治。
太宰治渾身纏滿了繃帶,手臂上打著石膏。
他沒給中原中也好眼色看,而是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進大門,在負責人的指示下去教堂祈禱。
教堂裡彩色的花窗折射著各色的光線,加上午後比較刺眼和令人頭暈目眩的日光浴,太宰治的頭有些暈,這讓一切都變得模糊和夢幻,像一場色彩斑斕的夢境。
教堂很破舊,破舊的牆角懸掛著破碎的彩窗。
中原中也站在破碎的彩窗後看著他。
太宰治對著他笑了笑,因為他注意到中原中也的眉毛被燒掉了一半,看起來很好笑。
中原中也對著他豎起中指:“笑你媽。”
太宰治一愣,心說這裡怎麼也有人罵自己。
中原中也接著道:“你不該來這裡的。”
太宰治不禁發問:“為什麼?”
還沒等到回答,體型更加高大的負責人擋住了他的視線,太宰治被帶到了自己的寢室。
他的負責人拿著一些換洗衣物和臉盆被子,在吱嘎作響的木門前與孤兒院院長說著太宰治的情況。
“……我是在一個小巷子裡撿到他的,當時他渾身都是血,我還以為他死了。”
“……他說自己被一群小混混揍了一頓,我問他有家嗎,他說沒有,問他爸爸媽媽呢,他也說沒有,我看他可憐,就把他送過來了。”
“……這個孩子不太一樣……和以前的孩子相比……”
太宰治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努力去聽,卻並沒有聽清楚這一句。
院長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好!麻煩你了,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們吧,我們會照顧好他的。”
屋子原本是一個雜物間,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太宰治拉開灰撲撲的窗簾,拽開幾乎要被繡住的窗戶,在揚起的灰塵中咳嗽了幾聲,一抬頭,就看到中原中也趴在窗戶台上,直直地看著他。
太宰治抬手,扇了扇亂飄的飛蟲屍體:“怎麼到處都是你,你這麼閒嗎?”
中原中也頭發亂糟糟的:“托你的福,原本的寢室把老子趕出來了,現在要和你住一起。”
太宰治果斷拒絕:“我不要和你住一起。”
但是中原中也不顧太宰治的阻攔,強行從窗戶翻了進來,背著自己的全部家當,丁玲咣啷地摔到了寢室的地麵上,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太宰治:“我說了不要,你能不能滾出去。”
中原中也假裝聽不見,率先搶了一張床:“誰跟你說這裡是你一個人的寢室?收收你的少爺脾氣,這裡是院長說了算,院長說讓我住這裡,我就住這裡。”
太宰治:“你為什麼說我不該來到這裡?”
中原中也:“因為我討厭你,死青花魚。”
太宰治:“那我也討厭你,臭蛞蝓。”
於是二話不說,兩個人打了起來,中原中也身體素質強,而且比太宰治要“健全”得多,很快就把太宰治打趴下了。
直到外麵的負責人和院長說完所有的事情,打開門看到太宰治臉著地趴在地上,中原中也騎在他的身上歡呼。
負責人:……
院長:“欸,中原中也是吧,快起來,彆欺負病患。”
中原中也抬頭,桀驁不馴:“哈?你是說這個繃帶精嗎?”
院長:“室友之間要好好相處嘛,不能隨意毆打殘疾人。”
太宰治奄奄一息:……等等,我不是殘疾人。
中原中也還算是有點兒同理心,從太宰治身上站起來了:“哦,是殘疾人啊,那對不起。”
雖然中原中也發現太宰治拆掉繃帶居然是一個正常人後,還是打了他一頓,但那已經是後話了。
----
磕磕絆絆,兩個8歲的小男孩終歸還是成為了誰看誰都不順眼的室友,成為對方在這個絕望世界上唯一的心裡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