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少女的臉上充滿迷惘和悲傷,萍姑依稀記得,小時候的二小姐想跟著大小姐他們玩,但總是被遠遠甩在後麵,那時候,會有一個少年拉著二小姐的手,沒露出半分不耐煩。
顧景楨已經名滿天下,那個同樣驚才絕豔的少年呢?
萍姑忽然想問一句,直覺卻告訴她什麼都不該問。
萍姑麵上露出堅定神色,似乎有些不認可這位二小姐的優柔寡斷,語氣堅定說:
“顧公子為人高傲,大小姐亦是溫良,始終沒越規矩……奴說句難聽的話,同床夫妻也未必知心,習慣和細節非親近有心之人才能發現,兩位清清白白,他們——誰也不知誰!玉娘休要擔心,莫先自亂了陣腳。”
陸玉音微微點頭,心定些,低頭呷一口湯,“我們何日啟程,我該先給他道聲謝。”
比起顧景楨先來問,她該主動解釋失蹤一夜到底是為何,這樣比心驚膽戰等待問責好得多。
“小姐身上還好?奴猜想,明日就該啟程了。”
“今天睡足一日,又吃了這麼多進補湯藥,我已大好。”
陸玉音心想顧景楨不喜人打擾,這會兒見不著人,是刻意回避,看來隻能等出發前親自找他說明緣由。
主仆二人又把借口對上一對,隻說那日傍晚打水,看見水邊蜻蜓撲水,蘆葦飄蕩美景而心有好感,不知不覺耽誤天色,碰巧一跤跌到水邊暈了過去。
陸玉音身上輕輕淺淺的跌撞淤青做不得假,屋後蘆葦水叢的淤泥痕跡也證明有人從該處上岸,再硬說是巡邏人手隻在自家屋子旁搜尋不圈,不夠仔細,才鬨了一場笑話。
她們合計一番,心想沒什麼差錯,陸玉音便又好生歇了一夜。
到第二天傍晚,聽說已收拾行囊,因這次找人的風波,白日休整足了,離去時想趁夜裡不引人注意,低調出鎮,所以夜間出行。
陸玉音更衣梳妝的空當,隔壁屋子又悄悄沒了動靜,萍姑來稟告說顧公子已在等待,她們得快些準備出發。
“萍姑,你先收拾吧。”
陸玉音在鏡子前看看自己的臉,確保沒露出怯態,心裡把預計說給顧景楨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
“哎!”
萍姑急忙行動,邊整理衣物便扭頭說:“小姐,‘雪絨’在隔壁家養了兩日,門口有個丫頭會來還貓,若是您看到籠子,讓人收了放車裡,怕他們粗人笨手笨腳,把貓驚著……”
陸玉音點點頭,心想好久沒見過那貓。
陸熙儀養了隻波斯白貓,名叫“雪絨”,無事便逗兩下。以前白貓在府中猶在自家花園散步,偶爾迷路躥到陸玉音眼前,雪白一團,她想摸,但從不會被陸熙儀允許,這心思也不敢讓姐姐知道。
陸玉音沒多想,一開門,外麵傳來搬運整理的嘈雜聲,穿過院子,看見門外停了兩輛馬車。
七八個仆人護衛正搬箱子裝車,四五步遠,有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站在牆邊,手裡提著木藤籠子,一邊頻頻低頭看貓,一邊左顧右盼等待人。
“小姐。”
從身旁路過的下人恭敬問候一句,陸玉音恍然一瞬,複又微微頷首,這一停頓,跟平常的高傲樣子正好沒有區彆。
“大姐姐……”
女孩看了看她,走過來的時候很慢,怯生生拉陸玉音的衣袖,眼睛閃動著猶疑,但還是將籠子提高些,“你的貓。”
“謝謝你幫忙照顧。”
“喵!”
陸玉音接來,隔著籠子,看了看,打算換一個更堅固些的木籠,沒想到那貓忽然朝她哈氣,聲音淒厲,縮身往後躲去。
小女孩緊張地看看貓,再盯著她的臉,結巴起來,“不是你、不……”
陸玉音的微笑僵在臉上,手上稍用力拽回貓籠,“小妹妹,早些回家吧。”
陸玉音急忙轉身,刻意把孩童澄澈無邪的打量目光拋在身後,頭腦猶如被敲擊震過的鐘,嗡嗡響。
一轉身,正好對上窗邊顧景楨注視她的冰冷目光。
她抱著籠子走近的動作機械,短短幾步路,卻又漫長無比。
“進來。”
男人輕淡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