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意鑽心,陸玉音眼中翻出淚花,“嗚”一聲悶哭出來。
她好似一下變得很脆弱,身上的疲勞一下放大數倍,慢騰騰地努力朝那光亮走去。
這段路看著並不遠,但現在對她來說多走一步都是如刀上跳舞,陸玉音擔心再磨蹭他真走了,拖著腿堅持下去,累得額頭上出了細汗時,終於到了車前。
林葉撩開簾從馬車上跳下來,擔憂地看看她,又什麼都沒說,轉身去調整韁繩、摸摸馬,假裝是無意在路邊停下遇到。
陸玉音走上前去,車中人玉麵冰冷,端坐著麵無表情。
“還想繼續走路麼?”
陸玉音一顫,努力作鎮定狀,眼中卻不由流露出怯意,含水眸子瞧著他,“景楨哥哥……”
顧景楨聽她喊了這一聲,麵若冰霜的狀態有一瞬瓦解,卻又很快板起臉。
陸玉音心想這不就是在懲罰沒聽他的話麼,想明白這一點,認錯道:“我、我隻是擔心你……”
顧景楨打斷她的虛情假意,居高臨下看著她,“我出城是因為公務,這點不用說得太明白,你以為是什麼事?”
陸玉音硬著頭皮扯謊,“我以為可能是壞事,或許是你急著要見什麼人,我想知道是不是你心裡有……”
她蚊子哼哼說了兩句,好似要說他如其他人在外麵養了小妾,她要去捉奸,一張臉有些羞赫低下,弄得顧景楨麵上也有些不自然,讓她插科打諢把這個話題就這麼混過去。
陸玉音站不大穩,臉上露出的痛苦神情被他捕捉。
顧景楨早聽出她追來的腳步聲古怪,猜想是一條腿受傷,以為是腿酸勞累,再看這情形,冷聲問:“什麼時候把腳扭了?”
“剛剛……走得太急。”陸玉音小聲解釋。
原來之前追趕的時候沒扭,是他停下等的時候扭的,顧景楨不由有些無奈。
“上來。”
陸玉音臉上綻放出懵懂欣喜笑意,小心翼翼從林葉忙安置好的馬凳爬上,一隻腳不能用力,她開始思索究竟是在林葉和他麵前出醜要緊,還是撐著把腳弄得更壞要緊。
一咬牙,準備頂著膝蓋用醜姿勢艱難爬上去,膝蓋一曲,車廂裡伸出一隻手,極為有力一托她的手臂,將陸玉音整個人身體往裡一拽,眨眼間就坐進去。
顧景楨從車廂裡側匣子裡找出一支膏藥,馬車動起來,陸玉音坐穩後一看他拿藥,立刻頭皮發麻,搶先道:“我自己來!”
顧景楨臉色一僵,把藥往他們中間小茶幾上一放。
他的動作很快,接近的一瞬,陸玉音的小腿肚被一托放到他膝蓋上,溫熱手掌撫在腳背,摸索兩下,輕托著揉晃找角度。
“筋彆著了,正過來就行。”
陸玉音先是被他舉動嚇了一跳,記著男女大妨,反而忘了傷腿這事,等“咚”一微響,顧景楨托著一按,陸玉音尖叫一聲,整個人虛弱顫抖著往一旁倒下。
這聲音把外麵的林葉都嚇得渾身一抖,心想幸好這荒郊野外,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惹人注意。
他心裡為陸姑娘默了聲哀,外人隻曉得當顧公子的妻子會有多風光,他卻覺得他們公子實在是……
林葉有個青梅竹馬的老婆,前年成了婚,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他覺得,男人嘛,就該有伺候媳婦的本事!
天冷了給暖被窩,天熱了給扇風,萬事都要跟媳婦報備,媳婦不準的事就思量著彆乾,要是有想要的東西都是丈夫該滿足的,更彆說渴了餓了這等小事,他可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至於他們公子嘛,讓他對什麼事上心已是不易,可實際用的方法就……
車廂裡,陸玉音倒爬靠在車廂壁上嗚嗚哭泣,還記得把痛得快沒知覺的腳顫顫巍巍抽回來,生怕他“善”心大發,又像上次一樣給她擦藥。
顧景楨沉著臉沒說話,那哭聲蒙在軟靠墊裡,斷斷續續嗚咽穿了過來,露在裙擺外的繡花鞋沾滿灰,隨她悶聲抽泣一抖一抖,好不可憐。
他有冷著心腸讓她在後麵哭著追來的本事,這會兒臉上掛不住,“哭什麼?傷不疼了?”
陸玉音果然立刻掙紮著坐起來,默默給自己擦藥。
陸玉音方才把委屈都哭儘,坐起來了想起來丟人。
是她自己要追來,腳也是自己扭的,他給了傷藥幫忙正骨,再在他麵前這樣大哭,這還不是不給好臉麼,難怪他語氣不好。
陸玉音又有些說不明的心酸彆扭,暗自埋怨這人冷酷無情,假設想若真是跟這樣的人定婚約,絲毫不懂體貼,她肯定會悔婚不願嫁……
陸玉音被自己嚇一跳,唾自己沒正經亂想,這麼一打岔,克服了塗藥的畏懼心理,慢慢給自己腳踝上抹了藥油,輕輕動了動,雖然漲痛,可不跟之前那樣刺疼,隻要過些時間,就沒有大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