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漁自然知道聞峋會查他。
但他並不怕他查出些什麼。
他搬過來已經快兩個月,聞峋要能知道什麼,早該知道了。
目前看來,男人並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還跑來看他的演出。
薑漁能這麼有恃無恐,還有一個原因。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住在香山小築的那些年,聞淙似乎是在有意識地把他“藏”起來。
他的生活起居都有專人負責,吃穿住行無一不精細,連被子都是最昂貴最細膩的蠶絲被,兩日一換。平日裡他想要什麼東西,隻要說一聲,很快就有人送來。
但照顧薑漁的那些仆從,全都是聾啞人,隻會悶頭做事,經常都像看不見他這個大活人。隻有一個看上去就沉默寡言的老管家,勉強會和他說一兩句話。
莊園很大,幾乎占了快兩座山,薑漁可以去莊園裡的任意地方,不會有人管。
但他平日裡不被允許獨自出門,隻要出了莊園,他走到哪裡都會有聞淙的人跟著。
有時候聞淙也會問他想去哪裡玩,然後親自帶他出去,去看電影,去遊樂場,或者去國外旅遊,但每次到了遊玩地點,那裡總是提前被清場,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兩個人。
有客來訪時,聞淙就會讓人把他帶到偏僻的後山,溫和地摸摸他的頭,囑咐他先自己在裡麵玩一會兒,不要亂跑,時間到了,他會親自來接他出來。
後山雖然比不上建得富麗堂皇的前院,但環境清幽,各種設施也都一應俱全,有比前院更寬敞的舞蹈房,還有天然的溫泉,在裡麵並不會無聊。
但薑漁還是要撒嬌,要撅著嘴巴抱怨,說聞淙每次都去好久,他又有大半天不能見到他。
聞淙這時候就會在他的額頭,或者發頂上落下淺淺的一個親吻,這樣的親吻界限模糊,既像情人對待深愛的伴侶,又像兄長對待年幼嬌縱的弟弟。親了之後,薑漁那天就會變得很乖很聽話。
十六七歲的薑漁不懂這些,他隻覺得開心,因為聞淙平時很少會親他,隻有在他哭,或者鬨脾氣的時候,男人才會抱他在懷裡,溫柔地親他的臉頰哄他,像在親小娃娃。
聞淙從不會主動吻他的唇。
男人像是嚴格地在他們之間劃了一條界限,薑漁每每想越過去,都會被聞淙用柔和卻不容置喙的方式打回來。
不過,薑漁經常也會趁聞淙不注意,偷偷在人嘴巴上嘬一口,反正除了一些會傷害到自己的事外,聞淙從不會不會真正對他生氣。
有次聞淙去了一整天,薑漁一個人在後山實在呆不住,偷偷從一個隱蔽的陡坡溜下山,想要去找他,結果在半路就被一群人高馬大的保鏢截住,給送了回去。
後來,他漸漸明白過來,這其實是一種短時間的軟禁,隻要有人進來,聞淙就會暫時把他關起來,山上山下的入口都有人看著,薑漁出不去,彆人也進不來。
他隻能等到聞淙處理完那些事情,親自立在山腳鬱鬱蔥蔥的竹林裡,微笑著對他伸出手:“小漁,過來。”
然後薑漁就會像倦鳥投林一般,歡快又依賴地撲進男人懷中。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年,聞淙來在竹林下等待他的姿勢也從站立,漸漸變成了坐在輪椅上。
聞淙去世的一周後,老管家將一份資產轉讓書放在了他麵前,上麵完整地寫明了聞淙轉讓給他的銀行存款,黃金,和二十幾處房產,總價值兩百多億。
薑漁神思不屬地簽完字,管家收起合同,枯木似的眼睛望著他:“家主為您準備了新的身份和過往,您在這裡的三年不會有人知曉。從此以後,您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小先生,您自由了。”
旁人以為香山小築是困住他的樊籠,可薑漁卻將其當作遮風避雨的巢穴。
離開了香山小築,離開了聞淙,獲得真正的自由時,他卻像一隻失去所有依傍的鳥兒,無處可去。
薑漁長了一張令人難以忽視的漂亮麵龐,初入社會又缺乏經驗,難免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盯上。
一開始,每當他遭遇危險,身邊就會冒出一些人,替他把那些麻煩解決掉,管家說那是聞淙留下的人,用來保護他的。
後來,薑漁交了第一個男朋友,處世經驗也豐富起來,身邊不再缺乏人保護,那些人便漸漸撤去了。
聞淙,連同他留下的所有痕跡,徹底消失在薑漁的生命中。
*
最近沒什麼演出,薑漁日子過得很悠閒。
他給楊昕儀買的大平層交了房,又開始折騰起裝修和設計的事情,當然,不是他自己折騰,是花錢請人來折騰。
楊昕儀一個工薪階層,就算拿著大平層也付不起裝修的錢,薑漁便自顧自得替她找人包辦了,讓她有什麼需求直接和設計師說。
最後敲定的模型圖很漂亮,薑漁看著喜歡,便又把楊昕儀隔壁那戶買下了,一起裝修,想著裝好後,他就可以經常來找她玩兒。
日子過得開開心心,卻在某天迎來一個不速之客。
薑漁看著自家門口站著的男人,再瞅瞅地上杵著的兩個大號禮物盒子,麵露不快:“誰準你到這裡來的?還把垃圾堆我家門口。”
徐晏書溫和地望著他:“小漁,這不是垃圾,是我給你帶的禮物。”
從前他們還沒分手時,徐晏書每個月都會給他送禮物,有的價值昂貴,有的普通,但每一樣都彆出心裁。
徐晏書知道薑漁並不看重禮物的金錢價值,他隻看自己喜不喜歡,不喜歡的,再昂貴也不稀罕。
漸漸摸出薑漁的喜好後,他便每次都能送到人的心坎上,得到少年香香軟軟的親吻,和甜膩膩的一聲聲“喜歡你”。
可這次,薑漁隻是很嫌棄似的繞過那兩個禮物箱子:“我不要,你趕快把它們拿走,以後也不要再送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