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目光下,蕭燕最先覺出來不對。
不爭峰二師姐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等等,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坑裡待著?”
二師姐一句話,昨天頭頂降人的場景驟然出現在腦海,慕清規閉了閉眼睛,歎了口氣,把昨天的遭遇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跟聽故事一樣。
萬萬沒想到自己走後師妹居然有這樣的遭遇,蕭燕愣愣聽完,一旁的淩霄卻猝不及防開口:
“昨晚你第一道雷劈下來的時候,其他人好像還沒趕到吧,那個同門......”還活著?
築基挨了融合大圓滿最後一道雷劫,很難說有沒有完整的屍體留下來。
確實,蕭燕倒吸一口涼氣,昨天趕到的時候好像沒見著有什麼生麵孔在。
“彆多想,”慕清規擺了擺手,“我提前把他丟出去了而已。”
“......你昨晚的雷劫,幾乎攏住了不爭峰的山頭吧, ”蕭燕沉默片刻,“確定他是還活著,而不是在另一個坑裡被炸成一塊一塊?”
慕清規卡了一下殼,顯然她現在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還有一個問題,”又是淩霄,不爭峰的四師兄再次冷靜提出疑問,“為什麼這個學子峰的小同門,會掉到不爭峰的坑裡。”
“因為不爭峰人最少罷,”抱樸子奶聲奶氣加入群聊,“本來師門弟子滿打滿算就隻有六個,這一段時間留在峰上的就隻有兩個弟子。”
“他大概就是想找人跡罕至的山林躲一躲。”
掌門說完,幾個弟子還有些不明白,可其他長老們卻飛快想清楚了各種關卡。
碧虛眾所周知心最軟的醫修,明長老輕聲細語地開口,“妖魔混血,在小輩們眼中到底還是有些奇怪的。”
她說地委婉,但是其他弟子們也回過來了味。
碧虛山門當然不是迂腐沉朽的地方,畢竟連掌門都不是人,化形還是個孩子模樣,大家都是問道求仙的人了,萬物芻狗,連這個道理都悟不清那又求的什麼道?
幾位長輩大能又是何等眼界開闊的人物,幾百年的光陰走過,誰還沒見過幾個驚才絕豔的人,又沒經曆過幾件說出來震天動地的事?
可小弟子們尚且稚嫩,他們年歲太小,能看到的地方也太小,真的認為這偌大天地隻有他們看到的人或事。
故此對於跟自己不同的人會本能的排斥與厭惡。
這不能算是他們的錯,他們太年幼,還需要長者的引導與教誨,不僅僅是對這些弟子,同祥還有被排斥的孩子。
道心是何其珍重的東西,狹窄的眼界淬煉不出堅定的道心,而心智不定時的一些遭遇也會讓人走上歧路。
這就是師長的意義。
也是他們的意義。
“不如把這孩子叫上來看看,”抱樸子笑眯眯看了看殿外,這些長輩們的眼睛都能看到正在擂台上的年輕人,“正好也讓小清規認認是不是她的難兄難弟。”
在場的大部分人本來就是聽了逍遙子的話來看這弟子的,現在又聽掌門這麼說自然沒有人反對。
抱樸子指尖一動,一抹靈光自指尖飛出,下一瞬,奶聲奶氣嗓音響徹了整個山頭。
“融合期擂台上的拿木劍的弟子,來主殿一趟。”
擂台上正反身躲過符火的年輕人一愣,偏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木劍,又看看對麵人收了符咒也看著他的樣子,確認這道有些莫名熟悉的聲音確實是在叫自己。
想了想,他也收勢站立,向對麵的對手點點頭就跳下擂台往主殿走。
問道峰主殿裡慕清規正在一臉淡定的神遊天外,一點都沒有她剛剛說了件大事的自覺。
這種牽扯到宗門教育問題的事情跟一個極具天賦的修者扯到一起,尤其是這個修者很顯然還具有“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本事——
妖魔混血還劍骨刃心,一個人身上彙聚了三族人的注目。
放在話本裡都得是板上釘釘的主角根苗。
但最先跟主角根苗有互動的慕清規卻沒什麼感覺,隻是在所有人若有所思的時候,開始回憶自己出門的時候有沒有關窗。
最近山裡的鬆鼠經常拿她窗戶當靶子,不關窗可能得回去後在地上撿幾個鬆果。
她這麼不著邊際地想著,突然間鬆鬆搭在劍鞘上的手指感受到了些細微的震顫。
慕清規的思緒陡然一頓,整個人的肌肉都在這一瞬間繃緊,連著肩背都崩成一條蓄勢待發的直線。
每個劍修攜帶自己劍的方式都不同,有人用背有人單手握,而慕清規一直以來都是老老實實佩在腰側,再單手下意識般搭在劍鞘上。
這個姿勢她從沒變過,修者的身體素質也不存在什麼站久了亂晃的問題。
慕清規握住劍鞘,感受著掌中雖然細微但是卻明晰地傳遞而來的顫動,像是心臟的勃動,一瞬間奔騰的血液從握劍的手經由心臟衝向她的大腦。
竟然讓她在此刻有些茫然。
這份茫然讓她不由自主低頭去看腰側,那柄長劍被她緊緊握在掌中,沒有劍穗,隻有係劍的鏈條隨著劍身顫動。
她垂眸看著,心上的茫然讓慕清規完全反應不過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這是......怎麼了?
掌中長劍的震動更明顯了些,緊接著,在慕清規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掌中驟然一陣巨大的抽力,讓她下意識收攏手指,用更大的力量握住劍與其相抗衡。
腳下的步子一亂,慕清規隻覺得眼前一花,耳側是師姐驚慌失措的聲音,而迷茫抬起的眼前,是少年人蘸著一大片明亮陽光的身影,和臉上同樣茫然的表情。
她好像......
慕清規看著那張有些熟悉的臉上表情突變,從茫然變成驚恐。
好像是,被自己的劍扯看,飛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