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從雲層中探出,映在慕清規身上時讓緞子一般的青絲流轉出水一般的光澤。
沒走幾步,她突然頓住腳步,抬眼看向對麵的來人。
“慕修士,”根據蘭祁打聽到的內容,江家的姑爺也姓江,是已經仙去的老爺夫人收養的孩子,“一大早是往何處去?”
“去尋江大小姐,”慕清規微笑,“與她相談甚是投緣,說不定可以略儘綿力治好大小姐的病。”
“當真?!”
對方笑起來,激動地甚至向前了幾步,“這可真是太好了,綿兒一直因為自己的病鬱鬱寡歡,若是能治好可就是天大的好事!”
“怎麼會治不好,”慕清規稍微退了半步,“江大小姐靈根優越,若是有機會說不定可入我師門,與我做同門師姐妹。”
“師門......?”
慕清規看著男子突然有些奇怪的臉色,繼續微笑道,“自然,江大小姐有這個天賦。”
“可綿兒是我的妻......”
“妻?”
慕清規笑著,“江大小姐招贅入門不過是因為身體原因不足支撐門楣,可凡人壽數有限,修者歲月無窮,若是小姐踏入仙門......自然不再需要贅婿。”
不再需要,贅婿。
慕清規輕描淡寫踩爆了雷點,聽得塔外的逍遙子不住咂舌,直呼沒想到自己濃眉大眼的六徒兒說話這麼好聽。
慕清規氣定神閒地看對麵人氣得鼻孔外翻,好似受了多大侮辱一樣。
老實說,她不太懂。
入贅的是他自己。
明知道大小姐退而求其次,隻是當個臨時選擇還是巴巴湊上去的還是他自己,現在聽到彆人複述了一遍這一行為就大發雷霆的,也是他自己。
怎麼,這麼聽不得真話的嗎?
那真是不巧了,慕清規一向喜歡幫助彆人認清自己。
“江姑爺,你沒事吧?”
慕清規抬了抬下巴,偏偏雙眸卻平靜,臉上神色也冷淡,不像關心像挑釁:
“看你臉色不太好,是病發了嗎?”
“慕修士說笑了,”江姑爺勉強笑了笑,“綿兒要是知道自己還能走上修行之路想來會很開心。”
“確實,”慕清規點點頭,誠懇道,“修仙是比當凡人開心。”
經過一番十分沒有眼色的交流,慕清規成功把對方氣到臉色鐵青之後施施然離去,腳步輕快邁進了江大小姐的房間。
“慕修士,”早就得到通傳的大小姐笑著看她走進來,“一段時間不見,瞧著心情很好,是有什麼好事?”
“嗯,剛剛在來的路上有過一番很愉快的交流。”
慕清規坐下,眸光劃過大小姐端起茶盞的手掌,“大小姐是曾經學過什麼嗎?”
一隻手虎口與指根有繭,另一隻手拇指與食指關節側有繭,這是......
“是自幼學過弓射,”江大小姐留戀地摩挲掌中的繭,眉眼溫柔,“我阿弟比我小四歲,當時他啟蒙時我也在看,家中長輩見我有興趣,便讓我也跟著一起學了學。”
“江小姐是刻苦之人,”慕清規垂眸看著她的掌心,“弓術要求心境,執弓時依滴水石穿之巋然,出箭時當有颯踏流星之氣概,非寒來暑往日日苦修不可成。”
江綿看著她笑起來,“這世上什麼事是一蹴而成的?慕修士不也這樣,掌中的劍繭光瞧著就知道必然是日日刻苦修習的。”
慕清規卻罕見地怔愣,她微微蜷起指尖,肉眼已經看不到,唯有這樣用指尖觸碰的時候才能感受到,掌中厚又硬的繭。
“不過慕修士的手生得好,瞧著就讓人歡喜。”
慕清規沒說話,隻是彎起眼睛微微笑著。
等到她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已經快到燕食的時間,廚房裡忙碌著,大戶人家能燒得起柴,炊煙上升空中。
慕清規緩步回去的時候,蘭祈已經立在窗邊安靜等著。
他們兩個人分頭行動,現在看樣子是有什麼話想跟她說。
“怎麼了?”
慕清規邁步進去,反手合上房門。
同屋的小姑娘自告奮勇端著碗去等燕食了,現在正在院子裡翹首以待。
“去昨夜的閣樓看了看,”蘭祈迎上去幾步,眉頭微皺著,“那把弓的靈力又被磨下去幾分。”
那就是說大概率是真的有東西盤踞在江家。
“除此之外江家沒什麼其他靈物,”頓了一下,蘭祈補充道,“現在也察覺不出什麼邪祟之氣,很正常的人界人家。”
“太過正常便是不正常,”慕清規,“能消磨鎮邪靈弓的靈力,卻一絲邪祟之氣也無,這本身就是反常。”
她沉吟片刻,“或許......邪祟之氣被清掃了。”
會留心清理這種尾巴,要不然是這邪祟一開始便如此謹慎,要不然,對方在防他們。
“打草驚蛇,”慕清規歎了口氣,“雙刃劍。”
暴露修者的身份確實讓對方亂了陣腳,但也同時讓其更謹慎了起來。
等對方露出馬腳太麻煩。
“等等找個他們都在的時候,詐一詐,看看是誰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