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規淺淡地笑了笑,“慕清規,碧虛不爭峰的六弟子。”
她跟之前明明沒有太大區彆,可蘭祈看著,總覺得自己這位小師姐在這一刻是覺得舒心的。
蘭祈這人不愧是碧虛的弟子,跟他師長們一樣,也是有些奇怪的堅持和癖好。
比如說自從跟著慕清規練習劍術後,他便總愛不動聲色地琢磨自己小師姐的喜怒哀樂。
最開始的時候完全看不透,一天下來連她有沒有動過眉梢都不怎麼清楚。
但時至今日,蘭祈已經能分辨出來慕清規絕大多數的表情,同樣還有這些表情背後的意義。
說來有趣,全碧虛都說自己這位小師姐是最端方知禮、靜心無欲的性子,但蘭祈發現與其說她是知禮,不若說是不在乎。
她根本不在乎跟自己嘰嘰喳喳說話的人在說的話題自己感不感興趣,也不在乎自己麵對的到底是誰,一通話說完也不是完全記不得,反而她都能記得,隻不過是對什麼信息都沒什麼所謂。
小弟子們圍著她談天說地,聊飯堂這幾日的飯食好吃或者不太行,她安靜聽完便給小弟子們幾塊桂花糕。
師姐師兄們遇見她笑著談上幾句,說自己將要閉關或晉階,希望下次見麵能與她一般修為精益,小師姐聽完附和一句,下次見麵也能接上這個話題。
而師長們教誨,每次講道時一坐便好幾日,其他人東倒西歪的時候她也平和,腰板筆直姿態端雅,雖然在發呆,但旁邊人偷偷跟她說小話卻從沒暴露過。
腦子裡攢了這麼些無所謂的消息,她又怎麼會是傳言中的徹底清淨之人?
在師長教誨的時候發呆,還能跟其他人說小話,可見那句端方知禮也是有些水分的。
蘭祈看著,總覺得分外有趣。
他讀她的眉宇,每每麵對小弟子時總會更加和緩,肢體態度也會更有耐心些,偶爾也會有些促狹性子,比如隨手拂出一道靈力,搖下滿樹落花掛幾個孩子滿身。
這個時候她也會微微彎起眼睛笑一笑。
其實她在對彆人提起拔劍這個話題的時候確實不會介意,自己的小師姐是至真至純一心大道的人,蘭祈一直都知道。
隻不過她也會有些其他情緒,大多數在被就這個話題安慰的時候,她都有些無奈,每每眉心微微一簇,眼尾細微下垂,唇角抿著輕輕勾起露出些許無奈的笑意。
而這次被談起這個話題她卻沒有這樣的反應,反而像是微微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的狀態都放鬆了些。
蘭祁看著,覺得自己的小師姐該是不太喜歡這個話題的。
也不是不喜歡,更多的是因為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卻反而被他人著重安慰後的無所適從。
很有意思,將這一條記在自己心裡的小師姐觀察筆記後,蘭祁抬起眼繼續安靜而不動聲色地關注著慕清規。
剛剛蛇口脫險的眾人顯然是沒有發現他的關注,白蕊長鬆一口氣,微笑著對慕清規感歎:
“還是你們劍修能抗些,就那條破長蟲,從我們一進來開始就窮追猛打,在土裡滾了幾個來回都沒把它甩開,更彆提抽出時間祭本命法器了。”
來這個秘境的都是年輕一代的弟子,金丹修為者已是鳳毛麟角,對上這條大家夥確實是吃不消。
若非這次有慕清規跟蘭祁在前與其纏鬥,他們還真騰不出手來祭法器升空。
“說起來,看你們的身法如此合拍,難不成不爭峰有過關於聯手技的教導?”白蕊有些好奇地問。
“這倒不是,”慕清規想了想,“師弟的劍術如今由我教導,應當是這個緣故。”
也說得通,白蕊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又想,自己師門中的那些毛頭小子們被教上三四遍還是連招式都打不連貫者還不是大有人在?
思及眼前這兩人都是盛名在外的天才人物,想來......更有天分些?
她這麼想著,視線卻不由自主往蘭祁身上飛了飛,還沒看出什麼就聽陳靜突然開口,語氣疑惑:
“底下......是什麼?”
被她一句話吸引了注意,所有人紛紛垂頭去看。
他們已經飛到了樹冠之上大約十米高,這個高度自然不是法器飛行的極限,隻是一方麵要顧及著慕清規的紙鶴,另一方麵他們並不清楚此處秘境內到底還有什麼東西,若是迎麵撞上什麼空中的玩意可比在地麵遭遇對手棘手的多。
出於這樣的考慮,一行人便選擇了這個不高不低的高度。
此刻從這個距離垂眸看去,最先看到的是突然劇烈晃動的樹冠,甚至還有些被晃倒。
慕清規凝眸,眼前又是一棵樹倒下,塵土揚起四處飄散,就在這一刻倒下的枝葉間隙中,她看到了一閃而過的什麼微微反著光。
顏色很深,比起黑色更接近於泥土的深褐色,顏色也並不均勻,這樣看起來更像是土地了,若非正好的陽光撒下閃出了鱗片的反光恐怕還真會以為是露出的地麵。
“是蛇,”慕清規開口,嗓音冷靜自持,卻說出了讓人後背一涼的話,“那條蛇在跟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