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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
白靡低頭,湊近她,在她耳旁輕語道。
教室內朗朗的書聲很有節奏感和韻律感,偏偏白靡的聲音插了進來,打破了這份和諧,也打破了她大腦中紛雜的思緒。
安可的第一反應是推開她。
“彆老是動不動就靠這麼近。”
有時候她真希望白靡能好好掌控一下自己的距離感,明明高中的時候恨不得離彆人八百裡遠,怎麼現在就是這麼一副輕浮的樣子,是因為在國外待久了?還是因為兩人之間曾經發生過身體關係?
“你今天好像經常發呆?”
無論是坐車的時候、吃飯的時候,還是現在,都一樣。
“我平常也這樣。”
安可一句話就將白靡剩下的所有疑問都堵回了心中。
白靡沉默了下來,沒再繼續追問,隻是默默又將目光轉回到了正在教室中讀書的糖糖身上。
她神情認真,注意力全都在書本上,跟著老師的聲音,嘴巴張張合合,根本就沒有發現她們二人。現在已經是晚秋時分,厚重的衣服足夠將那些淤青和傷痕掩蓋住,隻是沒有辦法掩蓋住兔妖那雙耳朵上一處又一處的斑禿。
像是醜陋的標記。
他們很好奇,很好奇你為什麼和他們不一樣。
你是動物嗎?如果你是的話,為什麼和他們坐在一間教室裡?和他們說著一樣的話語、享受著相同的待遇?
你是人類嗎?如果你是的話,為什麼長著動物的特征,秉持著奇怪的習性?
他們拔下你的毛發,想看看那是真是假;他們換掉你的餐食,看看你是否屬於雜食;他們好奇你的身體,不知道與他們又有幾分不同;他們厭惡你的奇特,數十年前你還隻屬於獵物。
“……白靡。”
一聲輕喚將白靡從黑沉的思緒中喚醒,眼前的糖糖仍舊在乖乖地上著課,看來和她小時候差不多,是個按部就班的好學生。
“怎麼了?”
安可看不出白靡有什麼不一樣,隻有感覺,感覺她好像與平日之中有些許不同。
“我稍微有點想知道,當時你和程真到底說了什麼。”
說完這句話以後,魅魔又將頭扭了回去,掩飾性地補充了一句:
“如果你介意的話,不說也可以。”
白靡顯然是沒有想到安可會問出這個問題,肉眼可見地愣住了,半晌之後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沒說什麼,隻是稍微跟她說了說,不管轉到哪個學校,校園欺淩都總是存在的罷了,所以她不能讓糖糖一味逃避,必須要主動出擊。”
“然後她就信了?”
安可有些狐疑。
“嘛,畢竟有真實經曆證明,可信度還是挺高的,程真她學曆不是很高,很早就退學了,一開始也隻是將信將疑,主要還是和她說了一定能讓糖糖儘快回到學校,如果有什麼程序性的東西都由我來負責處理吧。”
白靡輕描淡寫地將這個話題一筆帶過。
這話落在安可耳朵,不知為何變得莫名刺耳了起來:
“……是這樣嗎?你還真是,有求必應。”
剛剛白靡所說的話,可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承諾”就能概括出來的,如果白靡是那麼對程真說的話,就相當於是將責任全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對於他們這行來說,在交流過程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輕易許下承諾”,因為信任是很脆弱的東西,僅僅一點波動,都有可能讓其碎裂成細小碎片。
如果事態沒有向好的方向發展,如果行政部門沒有那麼配合調查,那麼也就意味著,接下來所麵對的所有冗雜,都要由她來負責處理,這對於她的生活、她的工作來說,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抱歉。”
白靡自己當然也知道自己是做出了多麼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一般來說,沒有多少人會為了工作做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要對我道歉。”
“讓你擔心了吧?”
“沒有,”
安可眼瞼低垂:
“你做出什麼選擇都和我沒有關係。”
事事猶豫,向她尋求幫助,讓她幫忙決定,安靜地聽著她分析的那個白靡早就不在了,她也再也無法從那樣的人身上得到隱秘的滿足感和被需要感。
兩人之間又一次陷入了沉寂的安靜之中,隻有縈繞不斷的讀書聲在流動著。
“……少數種,活得很辛苦。”
安可開口,從她口中抑製不住流出的卻是同她不適配的話語。
“如果可以的話,我一點都不想……作為少數種活著。”
這還是第一次,安可和她說了工作之外的內容,即使是在以前,她也很少表達自己內心的東西。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驚訝的話語戛然而止。
在那人睫毛的隱藏下,眼瞳之中的情感複雜又深沉。
她幾乎要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