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椎祁趕到派出所時,喻兼而正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手裡握著冒著熱氣的一次性紙杯,看著不遠處坐在地上拍著大腿撒潑的女人。他的表情很冷漠,或者說是空洞,有一種好像在看著鬨劇又好像透過那裡看著彆的什麼的感覺。
傅椎祁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見到喻兼而的這個表情,平日裡喻兼而文文靜靜的,總是一副乖巧好欺負的軟弱模樣。
但下一秒,他一眨眼的功夫,喻兼而的樣子就和平日一般無二了,好像剛剛那一瞬間是他的錯覺。
喻兼而看向他,語氣委屈地叫了句傅哥。
“……怎麼回事兒?”傅椎祁走過去,瞥了眼地上那鬨劇。其實他已經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剛剛喻兼而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說了。
排隊的時候這家人插喻兼而的隊,喻兼而阻止的時候對方鬨起來,店家為了息事寧人而把人領最前麵去優先且免費贈送,這家人興高采烈地去了,什麼都要,店家都忍了,忙著給他們打包,誰都沒注意那個小孩兒。
小孩兒早饞了,加上手賤,聽媽媽一直在嫌棄店員舀湯隻舀水故意不給肉,就趁人不注意,自己扒著鍋子去舀肉。他矮,手卻重,一下子把好大一個湯鍋給扒翻了,一大鍋新鮮熱騰的驢肉湯全倒他身上了。
傅椎祁當時聽完就在電話裡回了句:“這不活該嗎?關你什麼事?”
喻兼而小聲說:“他們不講理。”
“講不講理這也是他們自找的,找店裡麻煩也找不到你身上啊。”傅椎祁說。
喻兼而不說話了。
傅椎祁等了等,嘖了一聲:“現在警察不放你走?哪個派出所?”
“沒,警察也說不關我的事,做完筆錄就讓我走了。”喻兼而說,“但那對夫妻不讓我走,我一走他們就自殺。”
“……”傅椎祁都歎為觀止了,罵道,“那就讓他們去死,看他們死不死!”
喻兼而說:“這不好吧。”
傅椎祁撇撇嘴,沒多說,隻讓喻兼而等著,他過去。然後他就掛斷了電話,從暖和舒服還帶著香氣兒的被窩裡爬出來穿衣服,邊穿邊罵。
罵到一半,又來電話了,他以為是喻兼而,一隻腳在褲筒裡,顧不上另一隻腳,單腳跳回床邊,拿起手機看也沒看就接了:“又怎麼了?”
“我問你又怎麼了。”對麵的聲音有點無奈,卻又有些玩味,“兄弟,彆那麼驕奢淫逸好吧,你既然讓喻兼而去上班,就讓他好好兒上,當我求你的。黎川剛又罵了我一頓。再這麼下去,他真會開除喻兼而,我也攔不住啊,我要攔他我都要被他開除掉。”
“你是他老板你能被他開除我也是佩服你!”傅椎祁沒好氣地說著,把手機開公放擱桌上,他繼續穿衣服。
喻兼而大學還沒畢業,讀個開頭就被親哥給叫回來跟了傅椎祁。起初喻兼而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當金絲雀,傅椎祁自己看著這不像個樣兒。
彆人那些金絲雀也沒工作,可人家有社交有興趣愛好,再不濟天天去當街溜子刷卡也行啊,喻兼而啥都沒有。
哦,給他卡倒也不是不刷,買均價三十的外賣和均價九塊九的小商品,傅椎祁每次手機收到一堆這短信就無語。
回去後就更無語了,他給喻兼而買的房二十來萬一平米,屋裡到處是九塊九包郵的玩意兒。圖個新鮮樂嗬也就罷了,回頭喻兼而不想要了還掛二手平台賣。
除了網購相關,喻兼而蹲家裡很少玩手機,電腦也不愛玩,要麼就戴著耳機聽新聞,要麼就去圖書館借滿書回來看,傅椎祁要帶他去派對玩兒就跟要他的命似的。
看書也就罷了,天天長時間戴著個耳機,傅椎祁都怕他耳朵給戴聾了,好心好意給他在家裡安了套幾十萬的音響設備,讓他開公放聽,他不樂意,說不安。這踏馬的到底有什麼地方好不安?
當喻兼而開始借地藏菩薩本願經的時候,傅椎祁怕了,趕緊給喻兼而找了個工作。
大學肄業不好找工作,哪怕這大學是常春藤也一樣,而且傅椎祁也不願意對方超出自己的掌控範圍,便就近在自己有股且最近常去的一家公司找了個財務相關的職位。喻兼而大學學金融的。
這公司的最大股東叫楊複,跟傅椎祁的關係不錯。雖然對方很顯然也是對他有所求,但人敞快,不藏著掖著,有野心就有野心,光明正大露出來,傅椎祁還挺欣賞他的。
當然,為了麵子,傅椎祁不能說自己是怕喻兼而才給喻兼而找工作,哪怕隻是出於善心而不是另一種意義的懼怕,那也是怕,不能這麼說。
傅椎祁就謊稱自己是有了彆的目標,可也還不想扔開喻兼而,就給喻兼而找個事兒做,分散分散注意力,省得喻兼而一天到晚老盯著自己,萬一吃醋鬨起來呢?
實際上:鬨個屁。
傅椎祁感覺喻兼而巴不得自己馬上風死在外麵,但他絕對不會把這個想法告訴任何人,這太有損他的男性尊嚴了。
傅椎祁知道楊複看起來好說話,可對於往他要用來養老的總公司裡加人是很慎重的,所以幫喻兼而說了一堆好話,又說不指望空降中高層,隨便安排個辦公室小文員就行。至於工資他倒是知道楊複不會計較,他也不計較,直接沒提。
楊複見他這麼說,就答應了。可緊接著一聽傅椎祁的意思是要把人放進財務部,馬上就反悔了。
“那兒是黎川管的,我插不進去人啊。”楊複攤著手一臉自豪地說。
“你是董事長,他都是歸你管的好嗎,兄弟你醒醒。”傅椎祁恨鐵不成鋼地說。要他說,楊複哪兒都好,就是太戀愛腦。男人絕對不能戀愛腦。
“我哪兒管得住他,你彆看他平時文文靜靜不聲不響的,我都歸他管。”楊複執迷不悟地炫耀,“厲害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