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雯淡淡地應了聲,很快收回目光,接住跑過來飛撲到自己懷裡的小兒子,臉上的笑容真切起來,滿是慈愛:“今天乖乖寫作業了嗎?”
傅芎昊黏著她撒嬌:“寫啦~剛都吃完飯啦~”說著,忽然扭頭給了傅椎祁一個挑釁的眼神,然後回頭對媽媽告狀,“他剛才罵我!”
這個熊孩子根本就一點也不避諱將自己的醜惡嘴臉赤|裸|裸地直白地展現出來,因為他知道,即便這樣,媽媽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有些小孩子是非常會看大人臉色的。他清楚地知道誰是不能得罪的,誰是可以隨便得罪的。而當他們知道之後,就會展現出人性中天生的惡。
果然,喬雯微微皺起了修得精細纖長的眉,抬眼不悅地瞥了眼傅椎祁:“一回來就鬨得雞犬不寧。”
說完,還看了眼傅斯頤,似乎是在說傅斯頤也有錯,錯在就不該把傅椎祁叫來,就應該放任傅椎祁自生自滅,省得臟了大家的眼。
傅人傑厭惡他,是因為不願相信他是自己的種,而喬雯厭惡他,大概是因為厭惡那段時光。傅椎祁的運氣太差了,投胎在她跟陶沛打得火熱的時候。
她和傅人傑一樣虛偽,真心地貪念著那段婚外情為自己帶來的富貴,卻又憎厭那件事情的本身。
傅斯頤眼見情況不對,忙打圓場:“椎祁沒說什麼。”不等眾人再說什麼,他轉頭提高音量,“曉玲!人都回來了,上菜吧。”
傅曉玲是住在這兒的小保姆,也是傅人傑從山溝溝裡撈出來的遠房親戚。
傅人傑出身寒微,好在自己確實有點能力,也有誌氣,年輕時鉚著一股勁兒背井離鄉地南下港島闖蕩,還娶到了當地姑娘喬雯。
雖然喬雯的家庭極為普通,與父母三人住在舊舊的小樓房裡,經營著不大的涼茶鋪子,可在那個年代,她隻需要擁有港城土生土長的戶籍身份,對於九死一生偷渡過去的傅人傑而言,就已經是做夢一樣的事了。
何況她還很漂亮,有著明顯區彆於傅人傑家鄉女人的洋氣,最初的傅人傑對她是一見鐘情,憋著勁兒地追,終於打動了她的芳心。她不顧父母的不滿,堅持嫁給了他,婚後沒多久就有了傅斯頤。
傅人傑知道嶽父嶽母嫌棄自己是北邊來的土包子,即便因為漂亮聰明大外孫的出世而態度略有緩和,卻也隻是願意容納外孫和女兒,對他依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逢年過節他殷勤地提著大包小包地陪著妻子兒子去探望他們,他們依舊不給他好臉色瞧。
其實不光是他們,其他的當地人也瞧不起他。
於是他憋著一股勁兒地闖,就為了有一天能被他們認可,被所有人認可。
終於有一天,在歌舞廳打雜的他遇到了貴人。
對方是一個有錢的老板,和人談生意到深夜,喝得醉醺醺地分彆了要離開時,正要上車,綁匪衝了出來,傅人傑也衝了出來,救下了這個老板。對方知恩圖報,又見他有點談吐見識,就留他當了自己的司機。
“司機”這個身份乍一聽起來不怎麼樣,可得看是誰的司機。有錢人的司機往往就是他的心腹。
傅人傑終於得到了他所渴求許久的嶽父母與其他人的尊敬,可這對於他而言遠遠不夠,他還想要更多,那他就得付出更多。
某天,老板坐在車上等堵車的時候對他抱怨起最近的生意不好做,話語間提及了一直對他愛答不理的大富豪陶沛。
陶沛不止是有錢,他還有勢力,年輕時下南洋闖蕩過,黑白兩道通吃,傅人傑的老板在他麵前什麼都算不上。
這不是老板第一次為這個事頭疼,也不是第一次向傅人傑傾吐。實際上他並不指望區區一個司機能給他什麼有效建議,隻是發泄發泄。
而一向沉默寡言充當可靠樹洞的傅人傑首次接話,操著半生不熟的港島話說:“老板,我聽其他司機聊天的時候說過他……或許,從他的太太入手呢?”
老板一怔,沉默了會兒,讓傅人傑細說。
傅人傑琢磨這事兒已經很久了,還特意買了很多報紙周刊來研究。他知道陪陶沛發家的原配太太深居簡出、體弱多病,而陶沛很疼她,這些年來以他的身份竟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偶有傳說他的緋聞,馬上他就會澄清。
傅人傑的意思就是弄個人混到陶沛他太太身邊去,讓他太太吹枕邊風。
這倒也是個辦法。老板想來想去,覺得不妨一試。
傅人傑就借機把自己的老婆喬雯推了出來。老板自然看出了他的私心,卻並不在意,順水推舟,互惠互利。
在老板的牽線搭橋下,喬雯成為了陶太太的貼身看護,卻不知怎麼看著看著就看到了陶沛的床上去,成為了對方的情人。
原來陶沛不是不近女色,也不是對太太專一,他隻是心裡有著一抹難以忘懷的早逝的白月光,因而對其他女人提不起勁,就順勢成全糟糠之妻的體麵。
——而喬雯,與陶沛的白月光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陶沛就再顧不上太太的體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