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保時捷356A在瀧澤純一家門口靠邊停車。
伏特加降下車窗,看到他的大哥一身黑大衣黑禮帽,麵無表情地等候在路邊。
身材修長的混血男人,紮著長到腰際的銀色馬尾,站在日本早晨的街頭,有一種突兀的淩厲感,仿佛一把割碎畫布的匕首。
雖然這樣的場麵在七年來出現過很多次,但是伏特加每次見到都忍不住心頭一顫。作為一名殺手,竟然持續多年在同一個安全屋出入,萬一被敵人掌握了居住情報,麵對的可不簡簡單單是換個房子的問題。
那是要丟命的啊!
琴酒開門上車,冷冷吩咐道:“出發。”
“好的,大哥。”伏特加戰戰兢兢地回答。
用這句話回應琴酒已經成為了伏特加的條件反射,不需要過腦子的那種。其實此時此刻,他墨鏡之下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腦內瘋狂質疑自己的眼睛。
剛才大哥側身開門的時候,馬尾辮的發繩,是不是,粉嫩粉嫩的?
他那一米九,手起刀落便人頭落地的冷酷大哥,戴著那種思春期少女才會用的粉色發繩?
啊哈,怎麼可能。一定是看錯了。
他大哥紮個頭發都是難得,怎麼可能用品味這麼差的發繩呢?
琴酒落座之後摘下禮帽,掀起眼皮看了伏特加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煩:“怎麼還不啟動?”
“好的,大哥!”伏特加下意識秒回,一腳油門直接踩到底。
我去,真沒看錯,真的是亮粉色的啊!
大哥結婚之後審美越來越離奇了……或者說,作為組織的殺手卻決定結婚這件事就足夠證明他的離奇腦回路?
伏特加頓悟了。
當然,死都不會說出口的。
“科恩和基安蒂前往彙合地點了嗎?”琴酒翻看著手機上的任務信息,一邊詢問道。
“基安蒂彙報說十分鐘之後就能抵達。”伏特加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打探琴酒表情,可是琴酒早已把撲克臉修煉到爐火純青,他這種段位的選手,沒可能從大哥冰塊一樣的臉上讀取半點有用信息。
大哥真的改變了很多,伏特加心中感慨。
他是整個組織,不,或者該說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知道琴酒以假身份和一個普通人結婚了的人。
三年前,琴酒私下裡告訴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罹患腦震蕩,竟然產生了這麼可怕的幻聽。確認沒有聽錯之後,他又開始懷疑琴酒是不是在下一盤大棋,咳咳,以身為餌的蜜糖陷阱什麼的……
後來發現,大棋是真的,結婚也是真的。
琴酒甚至直接搬出組織旗下的安全屋,和……對象(嫂子?)同居了。他明令禁止伏特加打探結婚對象的消息,珍惜小命的伏特加自然也就沒有逾越雷池,至今都不知道那個能夠征服組織Top Killer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了解他的大哥,琴酒一旦被觸碰逆鱗,無論對手是誰,哪怕付出流血的代價,都會毫不留情地將之鏟除。
他可不想成為大哥手下的亡魂。
為了從黑暗世界的觸手中保護愛人,琴酒每次遇到組織發布的集體任務,都會事先安排其他人提前出發,再命令伏特加單獨來樓下接他。
為此,琴酒甚至割舍了他心愛的老爺車。
他好愛她!
而這麼重要的事情大哥隻告訴了他一個!
想到大哥對他與眾不同的信任,伏特加心中燃起了熊熊崇敬之情。大哥這麼相信他,他一定不會讓大哥失望的!
琴酒習慣在正式開始執行任務前最後一次翻閱任務詳情,他飛速查看著手機郵件中早已了然於心的情報,心中對成功完成此次任務有十足把握,心頭卻不知為何籠罩著無法消除的陰雲。
仿佛……有什麼事情即將失去掌控。
就像三年前,和瀧澤純一的相遇一樣。
當時,他在多羅碧加樂園執行一項簡單任務。和組織有密切往來的東京當地□□川田組遇到點小麻煩,有一個接觸過部分機密情報的小頭目叛逃,慌不擇路之際逃往人員往來最繁忙的遊樂園,企圖躲過川田組和組織的雙重追殺。
本來這種級彆的任務不該由琴酒接手的。一般交由他處決的都是出自組織本身的老鼠們,他們機密等級更高,叛逃之後對組織的威脅更大。而川田組這位小頭目,並沒有接觸多少組織核心情報,他的反水對組織來說無足輕重。
結果那個小頭目溜走之後宛如一滴水彙入大海,川田組的清掃人員就是查不到人在哪裡,川田組組長迫不得已,親自低頭向組織求援。
琴酒那時正好處於任務間隙的休假中,在米花町附近的安全屋待命。
安全屋大而空曠,近一百平方米的巨大空間僅僅劃分了三個功能區,臥室、浴室和健身區。室內籠罩著慘白的LED燈光,比起臨時歇腳地,這裡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寬闊的監獄牢房。
一條最高優先級的消息發送到了琴酒手機上。
【幫助川田組的清理工作順利進行】
來自那位大人,BOSS。
琴酒正在浴室衝澡,強健有力的勁瘦身材在蒸騰的霧氣中隱隱欲現。一隻濕漉漉的左手拿起手機,簡短地回複收到二字,便放下手機專心打理頭發,用新換的洗發水打著泡。
等他洗完出來,再度拿起手機想要查看任務細節的時候,卻發現BOSS發來了兩條新的未讀消息。
他點開看完,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
【朗姆要求接手,任務取消】
【好好休息】
琴酒濕身赤果著站在空曠的大廳中央,水漬在腳下彙聚,水草般的銀色長發緊貼在背後,慘白的燈光照射下,宛如從湖底爬出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