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就和真正的鬆鼠一樣。
琴酒有些入迷地看著鬆鼠遠去的背影,好幾秒後才意識到自己走神的時間太久,已經遠遠超過一個殺手本應擁有的警戒時間。
“啊——”
這就是墜入地獄的感覺嗎?想抽煙,需要燃燒的尼古丁以冷靜神經。但是想到跳走的青年,吸煙的衝動又迅速淡去。
組織的Top Killer苦笑著,走向摩天輪。
多羅碧加樂園的摩天輪高逾百米,璀璨的燈光將其點綴為一朵彩色之花,在黑暗中伴隨著音樂旋轉綻放。
琴酒無視路人和售票員驚奇的目光,坦然走上摩天輪,望著漸漸黯淡的天空,靜靜數著節拍。
摩天輪開始第一圈,琴酒數到二十。澄黃的太陽被夜色完全吞噬,摩天輪所發出的炫彩燈光越發奪目。
摩天輪開始第二圈,琴酒數到四十。遠處的地平線徹底被黑暗抹去,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點綴著純粹的黑幕。
摩天輪開始第三圈,琴酒數到六十。對麵艙體的富豪親吻著某個女人,懷中抱著另一個女人。眼熟的臉,琴酒開始後悔沒有帶槍。
第三圈結束,琴酒想要離開。
他隻有在狩獵的時候才會耐心等待如此之久,既然此時沒有任何人會用鮮血告慰他靈魂的饑渴,自然也沒必要平白耗下去。
琴酒最後一次抬眸望向遠方,卻不自覺愣神。
對一個殺手來說,致命的數秒空白。
本該是雲霄飛車的位置,此時閃爍著美麗的銀色熒光。似蛇、似河般的銀色飄帶沿著雲霄飛舞,仿佛神明用畫筆在人間勾勒銀河的輪廓。
琴酒站在摩天輪腳下,望著遠處天空中的銀色長河,心臟不受控製地怦怦直跳。
噗通——噗通——
真是奇怪,明明經過訓練之後可以準確把握自己的心跳的。可是現在那顆心仿佛換了個主人似的,再也不肯聽從於琴酒的命令。
“黑澤先生!”
是瀧澤純一的呼喊。
琴酒不由自主地望去。
黑發的青年朝著琴酒奔來。脫去玩偶服,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他幾乎在燈光的照耀下隱隱發著光。
不,琴酒默默修正,他真的在發光。
銀色的熒光沾在他的發尾和襯衫上,他跑來的時候,就像一顆星星拖著尾巴朝這邊墜落。
星星向他奔來。
這孩子,難道是他繪出了空中的銀河嗎?
瀧澤純一在琴酒麵前停下,扶著膝蓋小口喘息,稍稍平複呼吸之後,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來。
“黑澤先生,喜歡我送你的夜景嗎?”他笑著問。
實在是愚蠢,琴酒想。想看夜景,明明隻是他的一個謊言。但是麵前的這個人,不過是初次見麵的青年,竟然會用一個小時的時間,為他創造出世界上最彆出心裁的美景。
噗通、噗通、噗通——
心臟,跳得越來越快,這是中毒了嗎?
等不到琴酒的回答,瀧澤純一撓了撓臉,並不在意。他仍舊開心地說著:“黑澤先生玩得開心哦!遊樂園的保安來抓我了,我得趕快逃命——”
手上的銀色染料又沾到臉頰上,白裡透紅的臉蛋上閃爍著美麗的銀色光輝。
琴酒從不是逡巡不前的人。
他拽起瀧澤純一閃光的右手,將他推入摩天輪的艙體,自己也緊跟著闖入。
艙門閉闔。狹小的空間僅有曖昧的黑暗,和在黑暗中發光的瀧澤純一。瀧澤純一疑惑地歪頭看他,等待著琴酒開口說話。
呼吸的能力似乎也被奪走了。
琴酒望著瀧澤純一星空般的黑眸,湊在對方的耳邊,悄聲說道:“交往,還作數嗎?”
瀧澤純一眨眨眼,似乎並不明白這個問題的原因。他點點頭,回答道:“當然——”
琴酒沒有讓他說完。
以吻封緘,用一枚吻,吞下了星星的話。
摩天輪放著悠揚的外文歌,但是歌聲都遠去了。瀧澤純一一邊止不住笑著,一邊回應他的吻。
傳說中,在摩天輪到達頂點之時親吻的兩人,會永遠一起走下去。
於是琴酒知道。
他會是懷中之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