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時在衛生間洗澡,水聲淅瀝,張助理從進門之後就沒見過沈康時。
關汀如同嬰兒一般,抱著膝蓋縮在一起。
張助理跟關汀最久,有些時候也能理解一些關汀的心路曆程。
但他看著關汀紅彤彤的臉頰,和顫抖的睫毛,忽然get了沈康時命令的意思。
——沈康時既不願意讓女的碰關汀,又擔心gay被吸引。
是這樣隱秘的占有欲。
張助理感覺自己仿佛無意中洞悉了老板的什麼秘密,風一般地跑掉了。
沈康時洗完澡出來,腰間隻圍了條浴巾。
關汀還陷在被褥之中,臉上是病態的潮紅。
關汀說:“水……”
床頭櫃上擺著一杯溫水,沈康時端起水杯,想要遞給關汀。
關汀卻在這時候睜開眼,盯著沈康時看了很久。
沈康時任由他看。
這樣專注而迷戀的目光,讓沈康時心裡莫名舒坦。
“你在想什麼?”幾乎是第一次,沈康時對關汀對心理活動產生好奇。
可沒想到關汀掙紮著爬了起來,躲開了沈康時的目光。
看出關汀還沒醒來,沈康時又耐心地問了一遍:“你在想什麼?”
關汀道:“沈總,我馬上就走。”
沈康時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你要走?你要走到哪裡去?”沈康時眯著眼睛問。
關汀毫不猶豫:“回家。”
沈康時心說,關汀大抵是醉了,不認識這個地方,以為這是沈康時某處府邸。
沈康時好脾氣地說:“不用走,這就是你家。”
關汀語氣倉皇而執拗:“我要走。我不能留宿。”
沈康時想起了很多時刻。
——他留關汀在房裡,結束之後關汀總是安靜地收拾東西,把散落的衣服整理好,把用過的套丟進垃圾桶,把淩亂的液體稍微擦拭。
有一天沈康時睡得正香,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那時淩晨五點,晨光熹微。沈康時以為已經天亮,踹了關汀一腳。
力道不重,卻剛好讓關汀摔倒。
那時候關汀有些委屈有些隱忍,低聲解釋:“我沒有留宿,沈總。我收拾完這些就走了。”
——又有些時刻,沈康時找了其他人。總有些不自量力想撒嬌留下來成為那個例外的,沈康時不耐煩應對,給關汀發條消息,關汀就會禮貌地敲門進來,隨後溫和而強硬地對那人解釋:“沒有人可以留宿。”
……
沒有人可以留宿,麼。
那些時刻驟然反撲,沈康時從關汀下意識的舉動中,忽而有些體察了關汀那麼多的情緒。
原來這樣委屈嗎。
沈康時心臟被一些奇怪的情緒衝刷著,變得不像自己。
他放柔了聲音,說:“這是你家,你住了十幾年的家。”
關汀眼神霧蒙蒙的,茫然地看著他。
沈康時說:“你不用走,這是你家。我搬過來,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沈康時是這樣的紆尊降貴,從沒想過關汀有拒絕他的可能。
可他沒想到,關汀盯著他,眼睛裡忽然蓄滿了水珠。
——“你滾。”
沈康時:“……?”
沈康時輕輕揉著眉,語氣壓抑著,道:“你是不是還沒醒?”
關汀沒來得及說話,沈康時的手機忽然來了鈴聲。
是從未響起過的、專屬於柳亦久的鈴聲。
沈康時一邊覺得陌生,一邊手比心快,接通了電話。
“喂?亦久。”沈康時說。
寂靜的房間裡,柳亦久的聲音清晰到有了回音。
“喂?康時,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關汀忽然安靜了下來,眼神有些哀傷。
沈康時看著關汀表情,不知為何忽然心驚,仿佛自己在此刻糟蹋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但柳亦久在電話那頭連聲喊:“康時?康時?聽得到嗎?”
沈康時隻得回過神來,說:“聽得到。好久不見。”
柳亦久聲音明媚,似乎帶著笑:“啊,實在不好意思,我忘記國內是晚上了。沒有打擾到你吧?”
沈康時說:“有什麼事麼?”
柳亦久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我過段時間打算回國了。院子裡那些人打電話過來,非說要跟那群人聚一聚。他們說沒人聯係得上你,讓我問一問。”
沈康時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所謂院子裡的人,都是些不成器的二代。整天在群裡說些不著四六的事情,還想拉沈康時“投資”。前些天在群裡說想抱柳亦久大腿,要聚一聚,但無論柳亦久還是他,都從沒回應過。
關汀安靜地呆在原地,忽然覺得難堪極了。
他站在自己的房子裡,聽沈康時和他的老相好敘舊。他該避嫌,可這世界哪有遮風擋雨的地方?
有些反胃,可關汀今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隻有一股酸水,仿佛要衝上腦門。
沈康時一直盯著關汀,此時也顧不得思考柳亦久在說什麼,隨意應道:“好的,知道了。”
關汀閉上眼睛,心臟仿佛徹底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