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影輕輕伸出手,將頭頂蓬鬆的小鳥摘下來捧在手裡。
聒噪了一路的顧鴻影難得沒有用心聲再開口,他隻是把莫名有些發抖的三青攏在手掌中。
掌心蓬鬆的絨球用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放鬆下來,在他的掌心變成軟乎乎的一團。
顧鴻影聽到它難過的心聲———
[裡世界最後一隻鳳凰......離開了。]
顧鴻影微微一愣。
和三青這一路上的聊天中,他知道裡世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死去的生靈不會提到死,隻會用“離開”指代,好像在某一日某一時某一刻,那些已不在人世的故舊......還有可能再回來。
*
虞荼剛從“背景牆”裡走出來,就遇到了傾盆的暴雨,茶館內因為有這棵巨樹的存在,隻有零零星星幾點落到了白色石麵上,過了幾秒,連兩三點雨滴都沒有了。
但越過短橋,短橋和大門之間,空中暴雨如注,可在要落到宅邸裡時卻又變成蒙蒙的細雨,隻微微沾濕白色石質地麵。
虞荼覺得驚訝,但轉念一想,這座茶館本就處處透露著不同尋常,暴雨落在裡麵有不同的反應,好像也顯得不那麼奇怪?
雨實在是太大了,虞荼又沒帶傘,乾脆就隨意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那兒等雨停。
暴雨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虞荼等的有些無聊,又返回了“背景牆”中。他從那些昏暗光線能照亮的博物架上,隨意地挑了一本書拿出去,書上全是晦澀難懂的古文字,虞荼看得半懂不懂,於是一邊看一邊拿手機查。
雖然這樣讀書有些吃力,但虞荼越讀越感興趣,直到聽到敲門聲,他才驟然驚醒。
他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小樓還是在茶館,但已經條件反射似的說了“請進”。
雕花的木質大門被推開,隔著短橋,虞荼看到了一隻纖細的手,接著,手的主人露出了全貌。
這是一個生得極美的女人,黑發白裙,花容月貌,她的美不是一種帶攻擊性的美,而是一種溫柔得令人失去警惕的柔美。
可能是因為外麵的雨太大了,她的頭發、裙子全都濕淋淋地緊貼在身上,狼狽柔弱,令人生憐。
虞荼沒有半點想憐惜的念頭,他手裡握著那本古書,心中的警惕一路飆升。
他現在隻希望這個奇怪的女人最好隻是在林中迷了路,所以見到房子後敲門進來避雨,而不是某些與裡世界有關的生物。
但顯然,事情總是容易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這個奇怪的女人一進來,先是“咦”了一聲,驚異於與這外麵截然不同的蒙蒙細雨,然後便露出一個感興趣的笑容。
虞荼的心逐漸往下沉。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有人嗎?”她柔柔弱弱地問,“此地主人......可在啊?”
或許是盯著她看得太久了,虞荼感覺到雙眼有些發燙,他閉上再睜開後,看到了令人心跳驟停的一幕———
那個看起來柔弱的白裙女人,長長的頭發從肩頭垂過腰際,長過臀部,再蜿蜒到地麵。
逶迤到地麵的黑發中,探出一條覆蓋著鱗片的粗壯蛇尾,從短橋前一直延伸到雕花大門門外。
她抬頭,有獠牙從柔軟的唇瓣下探出,已變為蛇類冰冷豎瞳的雙眼直視著前方,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弱:
“此間主人,在何處呀?”
粗壯的蛇尾與白色的石質地麵摩擦著,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像是蛇類要捕獵的前兆。
雙眼微燙的感覺過去後,虞荼眼中再出現的,仍舊是那個柔弱的、看起來沒什麼問題的白裙女人。
她赤著雙足,腳踏上短橋,蒙蒙細雨沾濕了她的眼睫,讓她的聲音變得更柔:
“我想好好感謝一下......收留避雨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