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低沉隱約帶著刻意的討好。
薑姒不明所以,莫不是此人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想用她的身份做些什麼?
不能怪她多想,實在是在趙宮中看了太多陰暗之事,不得不防。
以齊天子之威,普天之下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真正的明珠王姬怕是也入不了他的眼,何況自己這個贗品。
薑姒本想婉拒,突然有一道暗影掠過高牆,身後立刻跟來一批持刀的士兵。
刀劍無眼,薑姒太怕死了,她的心抖了幾抖,便垂著眸:“如此,便多謝郎君。”
沉贗輕笑了一聲,在前方帶路,不過片刻,便到了前廳。
這一路走來,真真是彆有洞天,讓她開了眼界,小小的陵城都如此富庶,偌大的齊王宮該如何華麗?
沉贗突然開口:“我還未用晚膳,不知道娘子可願與我一同進膳?”
既然借他家躲避災禍,方才又多有得罪,再拒絕就不好了,薑姒點點頭。
片刻,桌上便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吃食,薑姒看的眼花繚亂,方才掃過途徑的彆院就知曉主人闊氣,現在才知曉遠比想象中更加闊氣。
僅僅是一頓晚飯便彙集了六國的食譜。
那雙漆黑的眸子多了幾抹亮光,把趙國的幾道菜挪到她麵前的位置:“見你多看了兩眼,便自作主張。”
薑姒淡淡道:“多謝。”
心裡念著孫媼“過午不食”之言,手卻不由自主夾菜往嘴裡送,實在是這一路走來,一天隻吃兩餐,兩餐僅有七分飽,頓頓皆非趙國之食,她吃不慣,為了不餓死隻能勉強吃下。
不知不覺竟吃了不少,想到在陌生男人麵前如此豪放,薑姒臉頰一熱,羞澀一笑:“讓郎君見笑了。”
“娘子真性情也。眼看一時片刻出不去,家中還有幾種好茶,娘子可願一起品茗。”
品茗在六國中一向高雅,往往是王公貴族之間的攀比之物,若不是讓她代替明珠王姬,這輩子怕是都觸碰不到。
正好她也想看看自己所學,便頷首:“郎君請。”
茶室在後院,院子裡栽有一棵臘梅,此刻紅梅綻放,整個院子都透著香。
茶室內的茶具、茶葉無一不是上等。
“娘子愛喝什麼茶?”
薑姒答:“均可。”
沉贗眉眼掛著笑:“既如此,便隨意挑選一種衝泡。”
他長得高大,衝泡的技藝也行雲流水,好似拿在他手裡的不是茶壺而是一把劍,薑姒不由得看呆了。
沉贗把茶杯推至她麵前:“娘子品鑒。”
隻聞味道便知道是好茶。
薑姒飲了一口,茶水絲滑而甘甜,其中還夾雜著梅子的香氣,竟比她在趙王宮中喝過的任何一種茶都好喝。
“娘子覺得如何?”
薑姒脫口而出三個“好”。
“娘子想不想自己衝泡一盞?”
這裡的茶具比她見過的任何都精美,薑姒心念一動:“可?”
沉贗勾唇一笑:“自然。”
茶室有暖爐,察覺不到冷意,茶具摸著卻帶著幾分涼意,想著所學,她舒了兩口氣,便開始衝泡。
整個過程,沉贗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她慢慢自信大方了幾分。
剛結束,沉贗便十分給麵子高聲喝彩。
薑姒澀然一笑:“郎君請用。”
沉贗盯著茶盞,眸子裡多了幾分讓人看不懂的情緒,而後一飲而儘。
“如此好茶,何不配上良辰美景共飲。”
他站起身推開窗,恰巧能看到窗外的那株紅梅。
如此美景,薑姒心中也少了幾分鬱結。
房內突然出現一人,朝沉贗附耳幾句。
沉贗走到薑姒麵前:“娘子,家中有事急需處理,且等我片刻再來此相伴。”
“郎君忙便是。”
沉贗從遠處的道路經過,冷峻的麵容與方才溫柔的模樣沒有半分關係。
這才是真正的他吧。
薑姒搖搖頭告誡自己切勿多想,隻是暫時留在此處而已。
她靜靜地坐在榻上一邊飲茶一邊賞景。
不過須臾,沉贗便折返,墨色的衣服上雖多了絲冷香。
薑姒的鼻子自小便比旁人敏銳了幾分,隱隱嗅到一抹血腥味,腦子有片刻的慌亂,就連表情也變得僵硬。
“娘子可是等急了?”
明明還是溫柔和煦的麵容,卻平白感覺多了幾分肅殺之氣,薑姒麵色蒼白,低垂著眉:“叨擾郎君許久,我該走了。”
沉贗掃了她一眼:“正巧與娘子說此事,惡賊已被官兵拿下,城中安全。既如此,我送娘子回去。”
“罷了,我自己離去便可。”
沉贗沉吟片刻:“也好,有緣再與娘子相見。”
薑姒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言。
轉身的那刹那,她看到沉贗的眉尾有滴血跡,雖然很淺,她卻看到清清楚楚。
看到她慌亂的腳步和那道慌亂的眼神,沉贗遲疑的摸向方才被她掃過的眼尾,觸及到指尖上的血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姒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