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那他又是如何?
周暮春似是為難,片刻才道:“奴才自被閹後,唇總會在冬日莫名紅腫,雖著太醫院看過,然無果。若王姬不喜,奴才便遠離王姬,省的王姬看了礙眼……”
“周內官切勿妄自菲薄,吾非此意。”
“如此……奴才欣喜若狂。”
饒是如月這般經常服侍貴女的侍女都要費好些功夫才編好發髻,何況周暮春,卻沒想到他挽發髻的動作很是熟練。
周暮春拿起發簪插至烏黑的發間,薑姒掃了一眼,很快垂下眸子。
方才她沒看錯,他手上滿是老繭,與趙宮的內侍不同,倒和任不凡的手相似。
服侍她更衣後,周暮春才道:“王上言明,王姬可在陵城玩樂幾日再往商都城而去。”
薑姒掩蓋眼中的情緒:“如此……便謝過王上。”
他的喉間傳來一陣沉悶的笑聲:“王上是王姬的夫君,王姬莫要客氣。”
夫君?
平常人家稱一聲“夫君”也就罷了,天子乃九五之尊,她是萬萬不可把齊天子當成自己的夫君,如此逾越行為若是讓人知曉,怕引起其他諸侯國對趙國不滿。
望著他欣喜的模樣,薑姒沒有再說什麼。
周暮春繼續道:“奴才昨夜至陵城,聽聞恰逢燈會,王姬若想去,奴才著人保護王姬。”
昨夜去了一趟,雖草草了之卻回味無窮,眼下如月還因她而傷著,即便想去也萬萬不能再連累他人,遂搖搖頭,“吾喜靜,罷了。”
“奴才也帶了不少竹簡來此,不知王姬喜歡何類?”
薑姒斟酌了片刻回答:“《女德》與《女戒》。”
周暮春眼中含著一抹深意:“如此……奴才隻帶了些不堪入目的竹簡,怕是不能入王姬眼。”
“無礙,正巧閒暇。”
周暮春端著銅鏡讓她打量:“發飾可好?”
原本以為一介內侍應當不懂如此繁瑣的發髻,不曾想竟比如月的手還巧。
薑姒臉上掛著一抹笑意:“甚好。”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大雪,小窗微開,茶香繞梁,薑姒捧著暖爐端坐在矮榻之上,俯看桌案上的竹簡,發現其中竟有《兵法》和《列國傳記》。
以往她隻看過殘本,並無如此全麵,不禁看了許久,直到腰腹酸痛才抬眼,卻發現周暮春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薑姒語塞:“何故……如此看吾?”
“王姬如此廢寢忘食,堪比朝中將相。”
她一介女子不過看了兩本書,哪敢與將相可比,臉色漲得通紅:“莫要取笑吾。”
“奴才失言,隻是……”周暮春端上一盞熱茶和點心,“王姬該歇歇眼。”
聽他這麼說,薑姒才感覺眼睛酸澀難耐,手心在暖爐上暖了會,貼在眼皮上方,重複幾遍,酸澀儘消。
如月被孫媼打了一頓,匆忙之際,薑姒隻塞她手中一副金瘡藥,也不知現下如何。
想到如月,她心中略感焦急。
周暮春是齊天子的人,若是他知曉此事因果,怕送儀隊伍大多數人都會沒了性命,故此,她忍到了現在。
“王姬可有心事?”
薑姒麵上露出微笑:“周內官伺候許久,不如下去休憩片刻再來服侍?”
周暮春遲疑片刻,道了聲:“……諾。”
待他走後,薑姒等了片刻才折身去隔壁。
房內隻有一個如月。
她麵色蒼白的趴在地上,零落的碎發都被汗水浸濕,見薑姒進來,費力的抬起頭:“王姬……恕奴婢無禮,不能起身行禮。”
“不必如此。”
薑姒匆忙去探她的額頭,滾燙如火,可她手中除了金瘡藥再無其他,不禁焦灼道:“這可如何是好。”
如月虛弱道:“王姬莫慌,奴婢忍一忍便過去了。”
被鞭子打後,體內便會出現淤血,如今如月又發熱,怕情況更加嚴峻,再耽誤下去恐有性命之憂。
“不可。”薑姒將被褥蓋在她的身上:“趴好,吾不能帶你出去醫治,隻能請任將軍買藥回來。”
如月雙眼含淚,口中喃喃道:“多謝王姬……”
薑姒手輕搭在她的手背,柔聲細語:“莫怕,你是因吾而傷,吾必定醫好你。”
待她離去,從床帷後走出一人。
原本趴在床上的如月立即下床叩首:“王上。”
“吃了它。”
如月不疑有他,直接咽了下去。
“姒姒對你毫無戒心,自不可暴露身份,否則……”
“奴不敢。”
“明日便去近身服侍。”
“諾,隻是……”如月躊躇片刻,便道:“孫媼行事太過囂張……”
“聒噪。她今日已去了半條命,待行至半路找個理由處置便是。”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