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身負使命,今日所見所聞已經超過她過去的十六年認知,她足夠欣喜若狂。
“齊宮。”薑姒違心道,忽而問道:“周內官是哪裡人士?”
周暮春腳步頓了頓,眸子中情緒洶湧,最後化為二字:“商都城。”
薑姒點點頭又問:“可有想去之地?”
周暮春眼波流轉,聲音略微沙啞:“奴才自幼便被賣入深宮,學的看的皆是如何伺候人。以前彆無他想,隻想保住命有碗飯吃,而今與王姬相識,奴才……隻願意跟隨王姬。”
薑姒不知如何作答,她懷疑周暮春,但也知道周暮春這幾日伺候她有多上心,未來之事,瞬息萬變,誰都說不準,便笑了笑:“回吧,看了這麼久,吾累了。”
周暮春小聲試探:“奴才伺候王姬沐浴?”
如月正在長街,一時片刻回不去,本想拒絕又想此人怕是日後在齊宮中唯一可依靠之人,若推的太遠,沒了依靠,以後所行之路怕是更加艱難。
薑姒沒去過齊都城,也不知道那裡是何習慣,隻能暫時將內官服侍女子沐浴當成尋常之道,如此才略感心安。
薑姒淡淡道:“還請周內官蒙上帕子。”
“奴才領命。”
沒過多久,熱水便準備妥當,上頭還撒了一層嫣紅色的花瓣。
去除頭上發釵,周暮春便蒙上眼睛為她更衣。
裡裡外外有三層,等全部褪去,周暮春攙扶著她的小臂進了浴桶,拿上木匜往她的肩膀上澆熱水。
薑姒靜靜的閉上眼睛靠在浴桶之上,渾然不知頭頂的周暮春正直直的盯著她。
白皙的身體在水中若隱若現,猶如山霧繚繞中最美的那株蓮。
周暮春隻覺得心口都是熱的,臉上擦的脂粉更是在一點點融化。
他深吸了一口氣,變了嗓音,有所試探:“王姬,可要奴才揉一揉肩膀?”
讓他貼身伺候,已經夠出格,薑姒自然不做他想,便搖頭,“不必。”
“……諾。”
察覺頭頂的呼吸越來越重,薑姒緩緩睜開眼抬頭望:“周內官可是不適?”
可以熱氣繚繞,並不能分辨出周暮春的神色。
周暮春舔了舔上唇,悠悠的盯著她:“王姬勿要擾心,地龍燒的太旺,奴才有些熱罷了。”
“周內官若身體不適,不如下去歇息。”
“無礙。”
待薑姒熟睡後,周暮春輕叩桌麵,片刻如月畢恭畢敬走了進來:“王上。”
“保護好王姬,寸步不離。”
如月低頭道:“諾。”
下至一樓,一身穿鎧甲的彪形大漢大步走過來衝他行了一禮:“王上!”
周暮春“嗯”了一聲,問:“如何?”
曲牧神色認真,與方才望月樓之中判若兩人:“萬安確是齊國人,此人一向喜高談闊論,不巧今日撞到了硬茬手裡,這才失了性命。
楚女盈並非普通楚人,而是楚王姬高寒霜,此次來陵城是為尋一人。”
“她想對付芳華夫人?”
曲牧點頭稱是:“楚王沉溺酒色,身子早就被掏空,如今楚宮芳華夫人獨大,自然想把諸侯之位給親生子。
前不久剛對公子瑛下了劇毒,此毒唯有神醫班若可解……”
周暮春輕叩桌麵:“去給班若發一道密令,令其推波助瀾。”
曲牧似有遲疑。
周暮春抬眸掃了他一眼:“有話便說。”
曲牧這才道:“楚王姬高寒霜不久便要入齊宮,就算派班若過去,公子瑛也成不了大事,莫非……王上想讓公子峻即位?”
“曲將軍怕是酒喝多,糊塗了。”
曲牧冷汗直流,腰又往下彎了一寸:“王上明示。”
周暮春單手背在身後,抬步而行:“雖說六國歸一,可有數不儘的豺狼虎豹躲在暗處,意圖破壞來之不易的統一。
既如此,孤何不將計就計,讓他們鬨騰,再一網打儘。
如今楚分為兩派,一則向齊派,一心向齊,一則養精蓄銳派,試圖修身養息待日後給大齊一記重擊。
若如此,後者便要尋一個好的國君,這才有二位公子的王位之爭。
孤派班若與向齊派裡應外合,將楚鬨個天翻地覆,屆時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將楚徹底轉化為大齊的勢力。
如此,可明了?”
曲牧一拍腦門,哈哈笑了起來:“王上運籌帷幄,我大齊之幸。俺老曲能否前去一觀……”
見周暮春眼睛橫了過來,曲牧高亢的聲音戛然而止:“臣定不辱命。”
第二日,一早便坐上去都城的馬車。
馬車被周暮春換成了空間更大馬車,坐上她、如月和周暮春三人還綽綽有餘。
不僅如此,車內有茶幾和暖爐,書籍和零嘴,薑姒覺得若是就這麼一直走到地老天荒,似乎也不錯。
行至半路,周暮春不知道從何處搬來一堆書籍,說是他最愛之物,薑姒好奇打開看了一眼,才發覺正是她看過的話本。
周暮春望了過來:“王姬可看過此物?”
薑姒緩緩搖頭,違心道:“……不曾。”
周暮春麵露遺憾:“王姬讀的乃是聖賢書,自非此等低俗之物,奴才還是將此物扔去,免得礙王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