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點,南丘城火車站便關了門。
南丘城位於華省東南部,屬於偏遠地區,每天隻有一趟途徑此地的火車。待火車開走後,陳庚望帶著陳家溝眾人出了站台,隨後點一次名,按照名單一一對應後,安排女同誌們上了自行車,那些個行李背囊統統放在了架子車上,一切安排妥當,這才按著原路回了陳家溝。
走了一個多小時,不到十二點,這才堪堪趕了回來。
陳庚望又帶著眾人將接來的知青們送到知青點,男知青們由他領著去了食堂,女知青們交給了婦女主任。
待一切忙完,已經過了飯點。
陳家西屋。
宋慧娟正坐在窗邊縫製著一件藍布衣裳,午後的陽光落在窗前,也不刺眼,反而更溫暖些。
原本幾日前趙學清帶來的布料已經給娃娃做了兩身衣裳,還給自己做了一身寬便許多的衣裳,以防來日肚子大起來再沒得工夫做了。
許多事想通了,再做起事來手腳就快了許多。一晌午就做了大半,不到晚上這一件褂子就能做好了。
暖洋洋的太陽照在身上,讓人暈暈乎乎的直想睡上一覺。
這時,走進院子的陳庚望正好瞧見西屋的窗前,那婦人手裡拿著一塊快成型的上衣,手上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掩在陰影下的那雙眼皮眨了兩下,下一瞬也緩緩合上了。
陳庚望此時不自覺放緩了腳下的聲響,心中竟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陳庚望壓低聲音,輕輕推開了西屋的門,緩步朝窗邊走去。
饒是如此,還是驚醒了那婦人。
“誰?”
“我。”
陳庚望腳下一頓,走到了木桌前,拉開凳子坐下後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天還冷,上床睡吧。”
“嗯。”宋慧娟應了聲,沒起身,想起什麼,也沒回頭,穿針引線的動作不停,“鍋裡留著飯了。”
“嗯。”
宋慧娟交代過了,也不再多說,將手裡的一隻盤扣縫好,剪斷了線頭,仔細數了一遍。
七個。
剛好夠一件衣裳。
她這才放下手裡的衣裳,把那些個線團纏纏繞繞收拾好,一並放在針線筐裡,抬頭見陳庚望怔怔的盯著她看,不知多久了。
宋慧娟隻看了一眼,低頭走到床邊,沒再看他。
—
陳庚望看著那婦人冷冷淡淡的走到床邊,旁若無人地脫了小襖棉褲,隻著一層背心白褲就進了被窩。
平日沒有發現,那婦人的胳膊竟是白花花一片,和去年秋天收麥子那時相比白了不少。
壓下心底的燥熱,陳庚望收回視線抬步出了門。
床上宋慧娟聽得廚房那門吱吱呀呀的聲音,眨了眨眼,徹底鬆了心神,側頭睡了過去。
待她再醒來,竟是快三點了。
張氏並不在家,隻有陳如英拉著一個女孩還在那棵老槐樹下玩著什麼。
猛地起身,心中有些心悸,緩過一陣後,才起床泡了一杯紅糖水,揣在手裡,暖暖身子。
不知怎的,這些日子總會有些時候心慌得厲害。
仔細想想,這麼小的事也不大記得上輩子事怎麼一回事了。隻是上輩子活過一回,這輩子就知道身體健康的重要了。
眼下,隻除了與陳庚望離婚這事外,還有一事得提前準備了。
糧票,或是公分。
這事還得細細謀劃,要想做成還得想些法子,過兩日要回一趟大宋莊。
依著現如今這靠天吃飯的光景,隻得提前多存些糧食,往後的日子還難著呢,好歹得吃飽了飯,填飽了肚子。
從前啃樹皮的日子還近在眼前,才沒過去幾年,怎麼也不能再過上輩子那樣的日子了。
不拘是用什麼法子,慢慢存下些糧食總歸比來日餓肚子好。
既是打定了主意,晚間陳庚望回來時,宋慧娟便主動提起了要回娘家的事。
哪兒料到那人實在是個狗脾氣,一會兒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