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換糧票(1 / 2)

待到第二日早間,天微微亮,太陽緩緩從東方升起,光芒照耀在嫩綠的麥苗上,生機勃勃。

陳庚望醒來,扭頭看向身旁,那婦人還睡著,應當是昨日趕路趕得有些多了。

時候還早,再過會兒叫她吧。

陳庚望坐起來倚著床頭的箱子,輕輕側過頭,瞥了眼那婦人露出的纖細的脖頸,幾根長發落在耳邊,一直延伸到光滑的脊背處,臉頰一側透出一股旎紅,不曉得是凍著了還是發燒了。

陳庚望提起蓋在兩人身上的那床被子,緊緊掖在了婦人的背後,掩住了散出來的熱氣。

前些日子他特意請出了一天假,要陪這不識好歹的婦人回娘家,哪裡料的到,她倒不用自己費心,一個人就早早地走了。

想到這兒,陳庚望便輕輕哼了一聲,這婦人一定是瞞著自己乾了什麼,說不定又是從村裡的哪個婦人那聽了些什麼不著調的。

他忍了再忍,還是有點生氣!

哪家的婦人是她這樣有了事不給自家爺們說的?!

這時,宋慧娟便是再也裝不下去了,再耽擱下去時間就晚了。

是她忽略了事實,她以為這個男人還是上輩子的那個男人,可在陳庚望看來她不過是才嫁到陳家沒多久的婦人,眼下還是為他生孩子的婦人。

一切是她想亂了,是她太過急於求成,忘了他內裡還是個年輕人,不是上輩子那個人讓她心灰意冷的男人。

可她又分辨不清,如果她不做任何改變,這一輩子的結局與上一輩子又有什麼區彆呢?難不成隻是為了再重新過一回嗎?

即使是名存實亡的婚姻,她總得做些什麼,上輩子那樣的結局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宋慧娟緩了緩心神,勉強睜開了眼,依舊如常的起床穿衣,儘量忽視身後的那道目光。

她想逃,可有人不想讓她逃。

“起這麼早作甚哩?”陳庚望看著身旁的婦人,也坐直了身子。

“今兒還得去一趟供銷社哩,”宋慧娟穿上鞋子,沒有回頭,“早些吃了飯晌午就能趕回來哩。”

“去做甚哩?”陳庚望從被窩裡鑽出來,利落的穿上衣裳,瞥了眼被那婦人隱隱護住的枕頭。

宋慧娟轉過頭,神色如常的整理了鋪蓋,“去扯幾尺布。”

陳庚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問道:“哪兒來的布票?”

這時,宋慧娟便從枕下掏出了那深藍的粗布,坦然的拍了拍,“昨兒回去爹給的。”

昨兒半晌午回來時,她查布票時才想起來趙學清給的那塊布巾被她忘在枕下了,等她翻出來看時還沒覺出什麼,可現在他這麼一問她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陳庚望得了答案,沒打消疑慮,反而遠遠盯著那在廚房前壓水的身影,眉頭皺的更緊了。

洗漱好,宋慧娟依舊燒水熱了些窩窩頭,吃了一個,又裝了一個,把裝錢和布票的布巾塞在口袋裡。

這可不敢丟了!

待她走出門時,還不到七點,天也大亮了,陳家的人才陸陸續續地起了床。

這時候也不知道村口的架子車還在不在了?要真是趕不及她這一回便買不了太多布料了。

宋慧娟心裡越想越急,便不自覺加快了步子。

“走這快做甚?”陳庚望看的心驚,前些日子還累的暈倒,這幾天倒越來越見好了。

那婦人腳下的步子不大,走的倒不慢。

“去村口趕車,再慢該趕不上了,”言語的本能快過了身體的本能,宋慧娟回答後才反應過來,停下步子看著陳庚望,“你咋來了?”

“不用趕車了,我借了隊長的洋車子。”

洋車子,是他們這一塊地區人民對自行車的俗稱,城裡人是叫自行車的。

宋慧娟沒想到他還會借東西,上輩子再苦的日子也沒見他找誰借過一碗麵,一分錢。可更令她疑惑的是,陳庚望借車是要作甚?

“坐,”陳庚望扶著車子扭頭招呼婦人。

宋慧娟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沒個反應,反而問道:“你去鄉裡?”

“問那麼多作甚,”陳庚望皺了眉頭,大力拍了一掌後座,“上車。”

秉持著不坐白不坐的心理,宋慧娟也沒生氣,低垂了眉眼,老實的走了過去。

“簍子,”陳庚望伸出手,宋慧娟遞了過去,兩手一前一後抓著後座,待她坐穩了,便對麵前的人說:“好了。”

聽得那婦人的回答,陳庚望便將手裡的簍子遞了回去,宋慧娟接過,背在背上。

待她背好,陳庚望一步跨上,一腳踩在腳蹬上,另一腳抻在地上。

“好了?”陳庚望試了試鈴,又偏過頭問道。

“嗯。”這時,宋慧娟兩隻手也顧不上口袋裡的錢了,隻緊緊抓著後座上的邊角。

得了回應,陳庚望另一腳蹬上去,那輪子也跟著風轉起來。

春日裡的早晨還帶著寒氣,風呼呼的刮著,身上的小襖擋不住浸骨的涼意。

她不記得這是過了多久才迎來的痛快,風吹在臉上雖然有些冷,可這一刻心卻活了起來,她從沒想到原來這樣風吹在心上的滋味是這樣的美好,望著東頭緊緊跟隨著她的太陽,好像一切又都有了希望。

沒有人注意到那瘦黃的臉上綻放著沁入心底的笑意,染人心扉。

她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

“下來!”前麵的身影沒動,座下的車子倒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