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初夏(1 / 2)

初學者 馬克定食 5919 字 9個月前

五月末,初夏時節。

寧城最近接連幾天豔陽高照,溫度持續上升,晌午氣溫幾次逼近四十度,烈陽將地麵烘烤出熱浪,蟬鳴聲聲不絕。

十字路口紅燈變綠,等候在斑馬線後的三排車輛重新啟動,逐漸加速。

一輛出租車停在寧城人民醫院大門口,鄔思黎下了車,步履匆匆往醫院趕,垂在身後的馬尾隨著她的走動輕晃,她手中捧著的保溫袋始終平穩。

踏進醫院大廳,涼氣撲麵而來,驅散從室外攜帶而來的暑熱。不需要指引,鄔思黎輕車熟路地上電梯,直奔住院部十五樓。

十五樓是僅次於醫院VIP病房的雙人病房,環境相對安靜,正是飯點,醫護人員大多在辦工位吃飯休息,走廊空曠又寂然。

鄔思黎踩在地板上輕微的腳步聲密集如鼓點般,護士台的人看到她,熟稔地朝她打了個招呼。

“來了思黎。”一個年長些的護士站起來,打趣:“今天你可是遲到了啊。”

“有點事耽誤了。”鄔思黎笑笑,並沒有做停頓:“我先過去了。”

“去吧去吧。”護士長習慣性寬慰她:“你弟弟一上午都挺好的。”

“好。”鄔思黎道謝:“麻煩你們了。”

“應該的。”

一旁默默觀望的年輕小護士一路目送著鄔思黎進到走廊最裡麵那間病房後堪堪收回視線,湊近護士長小聲問:“剛剛那個女生是12號床的家屬嗎?”

小護士今天才調到十五樓,正是熟悉各個病房人員情況的階段,上午查房時,其他病房的病人都有家屬相伴,唯獨12號床的病人是自己一個。

護士長點頭:“是他姐姐。”

小護士著實有被驚豔到:“他們姐弟倆長得可真俊。”

“長得再俊沒個好身體有什麼用?”

想起12床人的病,小護士歎息一聲:“也是。”

漂亮的人或物總是會引起他人憐惜,在醫院工作十幾年,見慣生死的護士長都不禁唏噓:“姐弟倆也是個命苦的,姐姐還在上學,邊讀書邊掙錢,弟弟的病也不見好。”

“他們父母呢?”

“好像是出車禍去世了,在她高考那年。”

小護士驚訝地張張嘴,女人本就感性,她又才畢業沒多久,還不能做到“冷眼旁觀”,一時有些心疼:“那他們倆也太可憐了,姐姐打工賺的錢夠弟弟治病嗎?”

她家境還算可以,揣著一顆善心,想要幫忙:“有沒有什麼渠道能捐捐款?”

“不用。”護士長是個老實人,總覺得背後八卦病人的事情不太好,但是又怕不打消掉小護士的熱心,她會衝動,思索片刻,低聲告知:“姐姐有個男朋友,挺有錢的。”

小護士眨眨眼。

“應該是,但是他隻在12床入院還有做手術的時候來過,也是個很俊的小夥子。”護士長忍不住多說了兩句,止住嘴後警告小護士:“彆出去隨便亂說啊。”

小護士捂住自己的嘴巴,比了個“OK”,示意護士長放心。

……

鄔思黎推開門進病房的時候,鄔思銘正端坐在病床上,聚精會神地看著平板,右手握著一支筆,在紙上潦草地算著什麼。

聽到門口的動靜,以為是護士,鄔思銘頭都沒抬一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知道他在做競賽題,鄔思黎沒有出聲打擾他,站在門口等著他結束。

餘光見門口杵著一道人影,遲遲不肯離開,鄔思銘抽空瞥一眼,看到鄔思黎,驟然揚起笑,放下筆:“姐!”

鄔思黎走過去,將保溫袋放到桌板上。

鄔思銘把草稿紙收到一邊,在pad上點幾下,找出一張電子版試卷,獻寶似的呈給鄔思黎:“姐你看,柯讓哥給我找的去年的數競題,我答了138。”

AMC12的試卷,滿分150分,130分以上的人少之又少,鄔思銘能答出138的高分,而他才十四歲,說是天賦異稟也不為過。

畢竟他沒有係統的學習訓練過,幾乎全靠自學。

鄔思銘是個天才,如果他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學習,一定會有所成就,但是就像大多數天才那樣,光輝的人生總要伴隨著不幸才算公平。

“挺好。”鄔思黎拉開保溫袋拉鏈,拿出裡麵的飯盒:“先吃飯吧。”

得到誇讚,鄔思銘驕傲地揚起腦袋,看到保溫桶裡盛著的豆芽牛肉湯,他眼睛一亮:“姐你怎麼知道我想喝這個湯的?我們倆不愧是姐弟,真心有靈犀。”

鄔思黎沒說話,遞給他一雙筷子,坐到他對麵,跟他一起吃飯。

本以為牛肉湯是買的,鄔思銘喝下第一口湯就嘗出來是鄔思黎的手藝,他記得她今天上午明明是滿課,十二點下課,現在才差一刻一點鐘,鄔思黎哪來的時間回家做飯又趕過來?

一想到她準是翹了最後一節課,鄔思銘心裡一陣不是滋味,看見她眼底的青黑色,鄔思銘動動嘴唇,壓在心底許久的話脫口:“姐,不然我不治了。”

鄔思黎一頓,掀起眼:“怎麼了?”

“挺沒必要的。”鄔思銘說:“我也不想你太累。”

“我沒事。”鄔思黎吃著飯,嗓音穩到不摻雜任何情緒:“畢竟是我欠你的。”

老話說酸兒辣女,鄔母當初懷第一胎的時候,特彆愛吃酸,全家人都盼著是個兒子,從名字到孩子出生後的所有用品,都是按照男孩來準備,結果鄔思黎是個女孩。

重男輕女的家庭不在少數,驚喜落空後難免有怨憤,鄔思黎八歲時,鄔母生下鄔思銘,總算是如願以償。

可惜天不遂人願,鄔思銘在七歲那年查出白血病,對於全家人來說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

鄔母尤其疼愛兒子,每次看到鄔思銘被病痛折磨,而鄔思黎活蹦亂跳,就會將怒氣發泄到鄔思黎身上,說要不是她搶占了弟弟的位置,弟弟怎麼會生病。

這樣的話,鄔思銘病了多少年,鄔思黎就聽了多少年。

一開始,她會覺得委屈,時間一長,被錐心的次數一多,她也麻木了,甚至還會產生認同感,如果她沒有出生,或許大家都能生活的非常好。

鄔思銘厭惡至極“鄔思黎欠他”的這種言論,可偏偏現在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鄔思黎,他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極為乾澀:“對不起,姐。”

除了一句毫無用處的道歉,鄔思銘不知道還能回饋給鄔思黎什麼,鄔思黎還沒有放棄他,他就沒有權利結束自己。

飯菜突然失去滋味,鄔思黎吞咽的動作微不可察一滯,她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鄔思銘碗裡:“吃飯吧。”

鄔思銘也不想和鄔思黎相處時氣氛壓抑,他重新笑起來,捧場誇讚:“姐你手藝真絕了,你做的菜我一輩子都吃不膩。”

剛才是她一時失控,鄔思黎有心緩和,神情放柔:“晚上想吃什麼?”

“都行。”

“嗯。”

鄔思黎下午沒課,吃完飯沒著急走,陪鄔思銘待了會兒,她下午兩點鐘要去兼職,一點多醫生過來查完房,她也跟著離開。

關上病房門,她朝醫生追去:“孫醫生,我弟弟情況怎麼樣?”

“最近這段時間都挺好的。”孫朗豐是鄔思銘的主治大夫,鄔思銘轉院過來後一直都是他負責,情況他最是了解:“各項指標都符合手術標準,隻要一找到合適的骨髓就能準備手術了。”

鄔思銘第一次手術是自體造血乾細胞移植,術後兩年複發,現在他體內采取不到足夠數量的造血乾細胞,不能再進行自身造血乾細胞移植,隻能實施異基因造血乾細胞移植的措施。

異基因配型成功率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