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眸思索,送親將領臨時改變計劃,擇遠離西山的官道而行,然隊伍還是碰上了匪寇圍阻,且觀敵軍以前後夾擊之策包繞隊伍,顯然是提前派遣了人手埋伏於深林中,隻待他們自投落網。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山匪們既能如此精確的知曉送親隊伍的行蹤,那定是同暗哨提前通過了氣。如若不是南陵皇室這邊出了問題,那便是聞人府派來的那支迎親隊有內鬼。
而她更傾向於後者。
在三人即將要看見深林的邊際之時,十幾匹馬已掙脫重重圍阻追趕上來。馬蹄落地,塵土飛揚,再睜眼,她們已是被團團包圍,避無可避。
馬匹速度減緩,長隊以頭連尾,自發地將人包繞於其中,控製著身下馬匹的速度徐徐打轉。
匪寇們以黑色布巾蒙麵,隻露出一雙雙凶狠如餓狼的眼睛在外,此刻皆泛著幽幽青光,目不轉睛的盯視著裡頭的獵物。
被數雙眼睛窺視,兩個嬤嬤慘白著臉,合力將嬌娘保護在身後。
戴著銅製麵具的男子勒馬,不急不緩進到包圍圈中,最後徐停於季書瑜麵前。
“南陵國國君新封的玉傾公主……是也不是?”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美嬌娘,眼神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聲音低啞沉悶,卻隱隱含笑。
他在笑什麼?
季書瑜垂眸不答。
他們提前埋伏於此,顯然是衝著南陵國派出的送親隊來的,且端看行隊當中穿著嫁衣的隻她一人,她是什麼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這人是在明知故問。
匪寇捉弄獵物的惡趣味。
見季書瑜不接話,那人又笑了,蒼白的唇薄而有型,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語氣確是陰涼如寒鐵。
他回首瞧向身旁蠢蠢欲動的爪牙們,像是沒筋骨般塌下精壯的腰身,支手倚在馬背上,戲謔笑道:“嗯,不會說話?難不成是個啞女?你們,探探她身份去。”
爪牙們歡呼一聲,吹著口哨跳下馬,伸手便來拽兩個嬤嬤,又有人探手繞過嬤嬤的阻攔,要去觸碰被二人掩在身後的新娘。
嫁衣拖尾被撕扯在地,幾隻如鐵鉗般的大手牢牢攥住女子皓腕,又見有人準備去扯她的腰帶,季書瑜這才忍不住驚呼出聲,拚儘全力掙脫桎梏,摸出袖中藏著的短刀狠狠向前方刺去。
“啊!”被刺中的人痛呼出聲,捂著手臂後退幾步,鮮血狂灑而出迅速染紅地麵。
這一舉動迫使所有人都暫停了手下的動作,安靜片刻,見到那抹刺眼的猩紅,匪寇們的神情卻是愈加興奮了。
這些哪還是人,簡直是群瘋狗。
季書瑜微微抬眸,用如出一轍的寒涼目光回敬高坐於馬匹上觀戲的男人,長翎睫羽若蝶翼般輕顫,忽然皓腕翻轉,直直將短刀的鋒刃抵上自己纖細白皙的脖頸。
“我想,你們竟然大膽到來劫南陵皇室的婚隊,所圖謀的應該不會隻是一具公主的屍體吧?”
沒人反駁。
她彎眸微笑:“那個戴麵具的,叫什麼名字?今夜你若是讓他們其中一人碰著了我,本公主敢保證,那些嫁妝必將成為你們所有人的催命符。”
詞句清晰,毫無顫音,倒不是印象中貴女們慣有的細聲細氣,聲若蚊蠅。
戴著麵具的男人終於直起腰來,從馬背上俯視她。
但見短刀折射出的那抹光又如光蝶展翅,宛若格外偏愛她嬌美的容顏,翩然停落於她絕色眉眼,盈盈照亮那雙妙目,其間微光璀璨,倒映出萬千星河。
不自覺的複打量起她來,他以目光緩緩描繪著那隻銀蝶,滿含著興味道:“為何?指望你的夫婿來救你麼?可這裡距離蘭澤聞人府可還有幾百裡路,聞人府的嫡長公子即便是手眼通天,此刻也不一定能趕過來。”
爪牙們互相交換眼神,暫時都停住了躁動的手腳,聽二人繼續交談。
季書瑜握著短刀的手極穩,她尋思了片刻,道:“雖不曉得你們是因何緣由盯上婚隊,又是從何處得知訊息……但爾等可知,本公主的嫁妝中有一紙礦山開采特許令。你們劫了我,等同於動了聞人府和南陵皇室共同的利益,鑿地三尺也在劫難逃。我死,此事便再無轉圜機會,對你們百害而無一利,等待你們的,會是南陵皇室和聞人府共同的圍剿。”
“礦山……圍剿?”
季書瑜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男人,但見周圍山匪們皆神色茫然,好似並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