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已經停了藥,現在可以依靠運動等方式緩解情緒,這周也返回了學校上學,她開學那天,我還去送她了。
她當時站在校門口,黏糊糊的要求我也要多多來看她,我欣然應允。
現在想來,那兩個月過的很快。
競賽考試那天是個周日,學校裡剛剛考完期中,難得輕鬆,於是幾個朋友一約,跑去考場迎接肖熾和江潯了。
本來隻是我,孟晴晴,池霽月,修遠幾個想去,後來決定吃個飯好好慶祝一下,於是又加上了林隅含,於酩。
站在考場外,我有些替江潯緊張。看看時間,三個小時的考試時長,這才過去不到一半。
我想了想,跟朋友們說了一聲,找了附近一家花店,訂了兩束向日葵。我捧著一束,另外一束交給了修遠。
江潯大概沒想到我會來。
出來的時候,肖熾的胳膊正搭在他肩上,笑的張揚肆意,眉目朗朗。江潯斂著眉目,皮膚冷白,看著冷淡而疏離。
身邊的於酩具有身高優勢,最先看見他們,於是揮手喊道:“嘿!肖熾!江潯!這兒!”
肖熾茫然的四周一看,就咧開嘴笑了。
江潯視線撞進我眼裡,也笑了。
我把向日葵捧給江潯:“江潯,步步高升。”
競賽生回到學校,麵臨的是落下一個多月的複習課程,幾乎每天都能聽到肖熾在鬼叫根本補不完課。
他們補課忙的像陀螺,而我和孟晴晴作為政治第一和第二參加了模擬聯合國大賽,一路披荊斬棘一舉奪魁。
江潯物理競賽全國金獎的獎杯和我模聯一等獎的證書先後到了,學校榮譽榜上掛上了他和我的照片。
張榜的那一天,我們駐足欣賞。江潯指了指第一排中間並排的我們,笑了:“像結婚照。”
高考倒計時立牌上的數字變換著,教室裡的試卷翻飛,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措不及防的落了。
江潯的十八歲生日如期而至。
與前兩次生日不同,這是江家小少爺的成人禮,江家要大辦。
江家在江城興盛百年,靠的不僅僅是江氏三代經營積累下的財富,更有從軍從政帶來的權勢。
江潯一貫低調,一開始沒人把他跟江家聯係起來。但肖熾卻不,算起來,肖熾還是江潯的表弟,高官厚祿養出來的公子哥,囂張的有底氣,沒人不知道他背靠江家。又因著肖熾與江潯形影不離,這才有人猜到江潯,就是江家最年輕一輩的小少爺。江潯家庭背景優越的令人咋舌,他本身也無可挑剔。
任誰跟這樣一個男生在一起都會有壓力,我也一樣。但所幸我有更多底氣,因為我的家庭也並不遜色。我父親出身清貧但自身眼光毒辣雷厲風行,白手起家經營起一家公司,我母親出身書香門第,我的姥姥姥爺都曾是大學教授,不富貴但自有文人風骨,受家庭氛圍熏陶,我母親從小熱愛曆史,現在在文物局工作。
所以,在江潯提前一周邀我參加他的成人禮時,我欣然應下。
江潯低頭吻我,又蹭蹭我額頭:
“不用緊張,也不是很正式,你如果不喜歡,也可以不去宴會廳,在我房間等我,我讓肖熾去照顧你……”
“歲凝,我隻是希望,在這樣重要的時刻,你能在。”
“我會在的。”我回吻他。
我父母得知後怕我沒經驗會局促,請了個禮儀老師指導了我兩天,又給我準備了禮服。
江潯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的禮服剛到,我化了全妝,換上衣服,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
媽媽站在我身側,看著鏡子裡的女兒,滿目都是柔情。她為我打理好頭發,然後感歎:“長大了。”
爸爸靠在門邊笑:“總覺得還是小孩子呢,也沒帶你參與過這種場合,不會怯場吧?”
我回頭衝他眨眨眼:“我什麼時候怯過?”
我到的不算早。車停在彆墅門口,本來隻需要迎接賓客的江潯走過來,拉開了車門,衝我伸出手。
他今天似乎是戴了隱形,頭發略略短了些,一看就是化妝師打理過了,穿了一身深青色的正裝,像挺拔的青竹。
我相信我現在也很美。因為他眼睛裡閃爍著驚豔和愛意。
我一向知道自己有個好身材,但是畢竟年歲小,太貼身的顯得風俗,所以我的禮服是落肩抹胸,腰身勾勒的緊致,裙擺卻是紗的,蓬鬆,富有少女感。
塗過口紅以後,好像自然就學會了抿嘴笑,我把手搭在江潯手裡,下了車。
剛剛江潯牽著我進來的時候被不少人看見了,此時也很多人打量我,倒是沒人過來搭話,因為肖熾坐在我旁邊,形成了一個很明顯的保護的姿態。等到江潯媽媽特地親自來給我送了個披風以後,就更沒人敢冒犯了。
——即便他們從來沒在圈子裡見過我。
江潯致辭前,牽著我把我安頓在餐桌旁,他隨時能看到的位置。
“怎麼了?”我偏頭問他。
江潯小聲說:“其實有點緊張,怕出錯,看見你能安心一點。”
我笑起來,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帶。
台上的江潯落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看向了我,我保持著笑意,衝他舉了舉手裡的酒杯。
那年冬天的第四場雪落下以後,隨著期末考試的結束,短短十天的寒假匆匆而至,結束的也倉促。
倒計時牌上的數字,一下就隻剩了一百天。
百日誓師,我和江潯還有其他兩個學生代表發表了演講,帶領同學進行了百日宣誓。
“……我生來便是高山而非溪流,
欲於群峰之巔俯視溝壑的平庸。
我生來便是人傑而非草芥,
站在偉人之肩藐視懦夫的卑微。……”
在時間的洪流前,我們的留戀不過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但能打敗一切的是情,是熾熱,是少年意氣。
那時,我們都這麼覺得。
高考前的一百天,大概是我前十八年人生裡,最苦的一段時間。
考前幾次模擬考試中,我始終離我夢想的院校z大有著大概五分之差。江潯把我從崩潰懷疑的漩渦裡拽起來,抵著我的額頭強硬的告訴我,如果我就此倒下,差的就不止是五分了。
“剩下的五分,你給上天一個恩賜你的機會。”
他幾乎是在蠱惑我了。
他不是神靈,高考麵前他同樣痛苦掙紮。
我哽咽著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靠在我側臉。
——我可能渺小,脆弱,但我同樣希望給我的愛人傳遞力量。
六月的一個下午,隨著鈴聲響起,我合上筆蓋,突然想起來一個比喻:合上筆蓋時,有劍士收劍入鞘的驕傲。
我莞爾,收拾好東西走出考場。
陽光很曬,但下一秒,頭頂上就投下一片陰涼。
我側頭去看,對上江潯的視線。
如鬆如竹,少年端方。
蟬鳴聲聲,驕陽冉冉,有歡呼聲和抽泣聲斷斷續續響起來。
一切都結束的平淡又盛大。
我鼻子一酸,看著江潯,眼淚就無知無覺的滾下來。他本來興致頗高,看我落淚措手不及,拿出手帕紙給我擦了半天眼淚,終於是忍不住笑了,掐掐我的鼻尖:“哭什麼?”
我裝聽不見,隻顧吧嗒吧嗒掉眼淚,後來還哭的越來越大聲,我有點怕丟人,把臉埋進江潯懷裡企圖掩耳盜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