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裡的風很緩,卻很涼,納蘭魅纖長濃密的眼睫上已經沾上了薄薄的霧氣,空氣中傳來輕微的震蕩,衣衫飄動的聲音讓他隻是微微側過身便已化解突來的危機。
指尖撫過琴弦來到琴骨,輕力一彈,低沉聲音響起的同時,深色的琴身飛起,光滑的琴背沿著劈來的手臂旋轉一圈之後,又重新回到納蘭魅手上,腳尖一點,納蘭魅抱著琴悠然地飄開,落身在另一株古棠樹下,幽幽地看著襲擊者。
而月瀆透向前的攻勢也因為琴身的阻礙而偏離開去,掌風朝一邊的海棠樹推出,粗壯的古樹沉沉震了下後轟然倒塌,鮮紅的花瓣頓時飄滿了整個院子。月瀆透平複體內躁動亂躥的內息,轉過身,隔著飄降的血紅花瓣,冷冷地盯著納蘭魅,手下意識地摸上腰間的長劍。
“納蘭魅,今天我要向你討回半月來的羞辱!”
“羞辱?”納蘭魅挑起好看的眉,“殿下,不知在下何時羞辱過你?”語氣是很無辜,可是那無瑕的臉上浮現出的笑容卻像是在告訴月瀆透:即使侮辱過你又如何?
“你!”
月瀆透氣結,連廢話都懶得說,直接拔劍就衝了過去,優美的手腕熟練地劃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劍花,劍光所過之處,枝葉橫飛泥土四濺,而籠罩在密集的劍光下的那抹白影卻很優雅地左讓右側,像是幽靈般自由地穿梭來去,還時不時地撥弄懷中的古琴,每彈撥一次,散發著月白色澤的音刃便從那透明的琴弦上射出,若有若無地朝他疾射而來,月瀆透每次都隻能險險地避讓過。
月瀆透看了一眼笑意盎然的納蘭魅,再次氣結,手中的劍揮舞地更加快速密集,而納蘭魅卻依舊溫溫地笑,晶亮的劍光映得他身影修長飄逸。
風起,瓣飛,兩道身影時而交錯時而分開,漂亮的劍花在幽靜的月下綻放出一朵朵絢麗至極的銀色光芒,凜冽的劍風卷起地麵的瓣葉,連帶樹上的枝葉一並卷落,銀光閃爍,花葉起舞,就像是一個孤立起來的世界裡,而那世界裡,隻有他們。
正當兩個人打得難舍難分,一抹清瘦的身影很突兀地闖進,他張開雙手擋在納蘭魅身前,麵對逼近的劍光麵不改色,甚至還露出釋懷的笑容閉上眼睛。納蘭镹的舉動很讓人措手不及,月瀆透來不及反應,手中的劍便已按照劍法所教的軌跡刺去!
“镹兒!…”
納蘭魅眸子一沉,抱住了納蘭镹輕輕一轉。
時間定格住了。
月瀆透愣愣地看著手中的劍,然後臉色蒼白地放開手,留下劍柄在空中蕩漾,銀色劍刃反射了月光照著納蘭镹的眼睛,他顫了顫眼睫,慢慢地睜開眼睛,等看清眼前的一切,隨即膛大眼眸。
修長的手指夾著劍刃,冰冷的劍刃貼著他的脖子邊劃過,白皙的肌膚上甚至還有細微的血痕,如果不是納蘭魅最後改變了劍尖的方向,隻要再斜上一分,納蘭镹就必死無疑了,雖然先前表現的英勇,但現在感覺到自己剛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現在想起來,頓時一陣陣後怕便爬上了背脊,冷汗就下來了。
“镹兒,你太胡來了!”
月瀆透從震驚中回過神,上前從納蘭魅懷中拉過驚神未定納蘭镹,語氣雖然很生氣,但是動作卻依舊溫柔地拍拍他的後背。
“…師…師兄…”
待納蘭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月瀆透拉了過去,他從月瀆透懷裡抬起眸,晶亮的眸子有些不安地看著納蘭魅,他這樣胡來,師兄肯定生氣了吧。他在院外聽見了院裡的打鬥聲,急忙地就闖了進來,誰知就看見了他們兩人你來我往,急得腦袋一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納蘭魅隨手一揮,長劍叮的一聲釘入樹乾中,劍刃映著冰冷的月光,反射在納蘭魅麵無表情的臉上,他筆直地站著,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月瀆透,沉凝了半晌後,像是沒有看見納蘭镹不安的視線,轉身朝院門走去,腳步在跨出院門檻的時候頓了一下。
“你們明天就動身。”
風停了,花瓣像雨一樣紛紛落下,鋪滿一片狼藉的院子,也淋了站立在院子的兩人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