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蒙蒙,朝霞滿天,淡淡霞光中,納蘭魅和君憐站在昨日買扇的店家門口,他們一大早就來了,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店家開店,耐不住等待的君憐便上前敲了門,誰知昨日見人還滿麵春風的店主此時見到納蘭魅卻像是見到鬼般一臉驚嚇:
“小店已經不開張做生意了,請兩位公子到彆家去吧。”
君憐一聽,頓時嘟起了嘴,有點不滿,“可是昨天才來買過扇子,你今天就不開張,總得有個理由吧,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說不開張就不開張。”納蘭魅麵容也滿是疑惑,“不錯,店家,我昨日傍晚才來,店中尚有幾幅畫扇沒有賣出,為何今日就閉門謝客呢?”
那店主歎了口氣,無力擺擺手,“公子還是彆家去吧,小店招待不起,也得罪不起呀!”說著,那店主就要關門,卻眼前猛然晃出一道白影,一隻白皙無瑕的手掌輕輕撐住就要合上的門扉。
納蘭魅麵容潔淨如雪,明眸如星,卻有著疑問,本要開口詢問,可目光輕瞥門內一眼,似乎所有疑問頃刻間都化為了錯愕和了然,“這…”
“怎麼了?…”君憐似乎也發感覺到了不對,走上前,眼眸在看清門內的情況後,驚訝地瞪大了。
昨日還被羽無傷稱讚頗具儒雅之氣的大堂,此時卻像是被洗劫了似的,座椅都成了片片碎木,原本掛在牆上的字畫此刻也被撕碎揉成一團丟在地上,盆栽裡麵的濕土也弄得的到處都是,滿地碎瓷滿地灰,要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店家歎口氣,頹敗之色儼現其表,“既然公子都看見了,我也不用解釋了,還請公子去彆家吧!”說著,碰的一聲,關上門。
門外的兩個人沉默著,半晌後,君憐扯扯身邊人的衣角,喃喃地問,“納蘭大哥,昨天你和羽大哥走後,這家店…是不是遭搶了?”納蘭魅卻搖搖頭,“那樣的話,字畫應該都會被搶走,可這店裡的東西看起來沒有被帶走一樣,隻是被破壞了,想必是有人來鬨事了…”
“是誰這麼缺德呀?!”君憐嘟起嘴,納蘭魅揉揉他的頭頂,卻被他下一句給弄得哭笑不得,“要鬨起碼也應該等我買好扇子後再鬨嘛,害我買不到扇子,要是給我知道是誰乾的,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小拳頭一陣亂揮,一幅找人單挑的樣子,逗得納蘭魅又是一笑。
再度揉揉君憐的發絲,納蘭魅斂去笑容,執手再度敲起門,這種情況太過熟悉,似乎在哪見過,所以他想要弄清,可是敲了半天也不見店家開門,倒是把隔壁當鋪的小夥計給引來了。
“兩位公子彆敲了,這家店以後不能開張了。”
“請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何以後不能開張?”納蘭魅輕問。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這店主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昨天人家一上門二話不說就動手砸店,嚇跑了客人不說,還把店小夥給打傷了,揚言說要是再看到他們賣扇子下次就殺了他們全家,那店小夥據說現在還躺在家裡下不了床…”
“還真是野蠻!”君憐輕哼,接著問,“那你看清楚了那人長什麼樣嗎?我幫店主教訓他去!”
“那個人相貌倒是俊美,年紀不大,也隻有二十上下的樣子,可是身手卻是了不得,單手就把店主摁舉在牆上,一腳就將店夥計踢出了門外好遠…”
納蘭魅沉默不語,這情形與顧春樓的事幾近相似,聯想昨日人群中所見紅影,以及剛剛店家見他時的驚恐,是誰做的,答應顯而易見,他看著小夥子,眼珠變得漆黑似墨,“那個人是不是穿著紅色衣服?”
果然,那小夥一聽,眼睛一亮,連忙點頭,“是呀是呀,很鮮豔的衣服,十分顯眼,所以很容易記住,不過…”店小夥露出詫異和茫然,“…公子,你是知道的…”
“謝謝你了。”納蘭魅禮貌向道謝,然後牽起君憐霍然的轉身離去,從那飄然若仙的背影上,這店小夥竟感覺到了一股攝人冰寒,他頹自縮縮脖子走進了當鋪。
“納蘭大哥…”君憐抬頭看著納蘭魅白淨的側臉,小手攥緊他的衣袖,有些不安地問,“剛剛那個大哥哥說的…是師父嗎?…”
穿紅衣服的人,也隻有師父了…
“君憐覺得是他嗎?”納蘭魅側過臉來看他,眼眸如水,平靜如常,可是君憐卻從中看不出一絲笑意,好似有什麼被壓抑著,有種說不出的詭秘。
“可是…”君憐想為自家師父說些什麼,腦中過一遍後卻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可說,他聲音低低,“…可是師父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什麼要這麼做…納蘭魅不明寓意地牽起唇角,伸手揉揉他的頭,說,“好了,彆不開心了,我們去買梨子,昨天不是說那梨子很好吃嗎,我們今天就多買一點帶回去。”
君憐點點頭,“嗯,好。”
可誰知——
“公子,昨天你走之後就來了一位穿紅衣的男子,他不但砸爛了梨,還把人打了一頓,鼻子都打出血了,走之前還威脅攤主說,下次如果再看到他在這裡賣梨,就殺了他,那攤主嚇得就不敢來了…”
天邊朝霞褪去最後一絲紅紗,第一縷陽光破過雲層傾斜而下,納蘭魅側臉染上暖色,映著肌膚白皙如雪,金燦燦的光線中,他轉身離去,白色衣角在身後滑出一道優美弧線,背影如霜冰涼。
“納蘭大哥…”
君憐急忙跟上去,聲音漸漸消失在青石路儘頭。
金色光芒投射在竹簾上,殷紅身影背對陽光,修長手指執筆蘸墨,滿室飄墨香,清風徐徐入戶,發絲拂麵,吹起桌上書籍一角,氣氛寧靜美好。
“墨蓮,近些日子,為何無量山沒有一絲動靜?”慕容幽緩緩落款,語調淡淡。而身邊正研磨的墨蓮卻因這句話而輕微停頓了手指,隻是一頓,便又恢複常態,他聲音沉靜,目光幽暗,“興許是東護法在計劃著什麼。”
慕容幽合上折子,又再度拿起另一份,在打開的間隙中說,神色毫無波瀾,“墨蓮,你何時學會了說謊?”墨蓮一驚,“公子,屬下…”一抬眸就撞上慕容幽瞥來的目光,那眼底暗含的深沉,讓他喉嚨一陣緊縮,竟是什麼話也說不出,沉默片刻後委下身子單膝跪地,“屬下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