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大雨,大雨過後梔子花爭相盛開,馥鬱香氣開始彌漫在晉陽各處。
轉眼一個月過去,納蘭魅在禦醫們的悉心照顧下,身體日漸好轉起來,而朝中眾臣,隨著納蘭魅日漸的康複,心也都提上嗓子眼。雖然祁硯國的計劃被破壞,也算暫時告一段落,可寧環頃的事還沒有過去呀!趁著納蘭魅修養的這段日子裡,群臣都在暗地裡極力撇清與寧歡頃的關係,萬一因與寧懷頃有過來往而被陛下猜疑,稍一個不小心那可是死罪呀!可是寧懷頃身為一朝丞相,官居群首,眾臣又怎會不巴結討好呢?
隨著納蘭魅臨朝日子的接近,群臣的心也漸漸不安起來,特彆是那些經久曆事的老官員們,他們上朝進殿時都會不由自主地瞄一眼金殿之上,當看見隻有鏡寧帝一人時,他們會先悄悄鬆口氣再若無其事地擦去額際的細汗。或許會有很多年輕官員不懂這些曾在祥寧帝手下為官,經曆過大事小事的老官員為何會如此懼怕納蘭魅。不懂納蘭魅身為臣子,為何卻能讓身為君主的鏡寧帝放下身段晉陽城外為其開路。更不懂,納蘭魅明明戴有抗旨之罪,為何鏡寧帝會選擇一再忽視?
納蘭魅,究竟有著何種本事,能如此年紀輕輕便威震朝堂,讓鏡寧帝也要禮讓三分?
或許,那些年輕官員不清楚,但那些曾在祥寧帝手下為官的老官員們卻都清楚的記得,那發生在十年前,祥寧帝剛剛逝世,玄青法師剛剛隱世,一件足夠改變月瀆國曆史的大事——
十年前,祥寧帝逝去,內定太子是自小便被祥寧帝帶在身邊,被祥寧帝按照培養一國之君的方式親手栽培而起的玄長孫月瀆卿,祥寧帝逝世,縱使祥寧帝在位時常說帝位能者而居之,並未名言未來繼承人為誰,但百官卻都心知肚明,大位莫屬月瀆卿!
可當祥寧帝入皇陵,玄青法師隱世歸去,月瀆卿為未來君王眾望所歸之際,月瀆卿卻是突然身站金殿之上,漠然宣布帝位由當時身為昭王爺的月瀆鏡繼承。
月瀆玄登位,朝廷內亂不斷,而月瀆卿卻是漠然地撒開了手,不管不問,深居卿王府中坐起了清閒王爺。
自然而然,所有的責任落在新任護國師納蘭魅肩上。
當時,納蘭魅剛接手護國師一職,縱使有著玄青之徒名義,卻不被群臣熟識,在這內鬥頻繁的朝堂中,他並不被百官看好,可就在百官為月瀆國未來堪憂的時候,始終沉默的納蘭魅終於有了動作。
俗話說,皇位是由屍體堆砌而成,這句話一點都沒有說錯,為了保住月瀆玄的皇位,納蘭魅也無非是殺,那幾日,有人身首異處,血灑朝堂;有人滿門抄斬,血濺午門;有人悄然消失,血染石苔……那幾日,除了鮮血便是鮮血,納蘭魅用鮮血洗去了百官對月瀆玄的質疑,用無數屍體堆積百官的畏懼與臣服。之後,所有的阻礙似乎都不再是阻礙,百官臣服意味帝位已穩,身為君王月瀆玄便開始著手整理朝政,朝廷便在月瀆玄用心的整治下漸漸穩定下來。
那一年,從月瀆卿棄位,月瀆玄登位,朝廷大亂到穩定,不過兩月,納蘭魅用兩個月的時間穩住一個新朝代。
那一年,納蘭魅征服月瀆國上下君臣百姓。
那一年,納蘭魅剛滿九歲。
儘管納蘭魅在朝廷漸穩時便外出巡遊很少出現,但隻要提起納蘭魅,那些老臣無一不想起十年前那個身站朝堂中,左手提劍,被鮮血燃儘白衣的絕色少年,帶著那殺人如同捏死螻蟻般雲淡風輕的笑容,似笑非笑聲聲淡問著他們:“你們還有誰不服?”
每當想起這些,這些年近半百的老臣都如同噩夢中被扼住喉嚨,怕從心來。
而此次寧環頃的事關係到一國存亡,納蘭魅定也會徹查到底,到時,隻要與寧懷頃有過一絲關係的人必然都會被牽扯進去,降職是小,弄不好或許就會成為刀下亡魂,他們該有多冤呀!
就在眾人惶惶度日時,祁硯國卻是派來了使臣,坦言要見鏡寧帝與納蘭魅,祁硯國使臣這一來,群臣稍稍鬆了口氣,起碼短時間內納蘭魅要招待使臣,寧懷頃的事或許就會往後緩一緩,他們的日子也會暫時好過一點。
當時,鏡寧帝正在禦花園與納蘭魅喝茶,春末夏初之際,風輕雲淡,梔子花香馥鬱香甜,一邊喝茶一邊輕輕聊天,愜意十分,月瀆镹依舊黏在納蘭魅身邊,卻是比以往沉默了很多,而月瀆透,也依舊陪著月瀆镹,陪著他一起發呆,一起沉默。
聽到穆公公的稟報,鏡寧帝露出思索的表情,月瀆透喝茶的動作微微停頓下來,目光投向穆公公,月瀆镹支著下巴,事不關己地轉著手中茶杯,而納蘭魅卻是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似乎早已料到。
鏡寧帝掃一眼納蘭魅,納蘭魅卻是微微含笑,輕聲說道:“穆公公,先請使臣休息,有何要事,明日朝堂商議。”穆公公領命正欲離去,半路中又聽到月瀆透沉冷的聲音,“派人看住他。”
風緩輕微,迷了誰的眼。
納蘭魅因這句話而稍稍露出一絲笑容,他揚眸看向月瀆透,目光悠遠輕聲問著他,“太子可知這祁硯國為何目的而來?”
鏡寧帝將目光投向月瀆透,想看看月瀆透會怎麼回答。月瀆镹放下杯子,微微歪著腦袋看向月瀆透,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月瀆透微一沉吟,將答案在心裡過上一遍,抬眸迎上納蘭魅靜幽的目光,緩緩說道,“羽無傷。”
納蘭魅淡笑,“何以認為?”
月瀆透目光透出寒光,“為滅口。”
納蘭魅一笑,卻是沒有接下話,而是看向一邊的月瀆镹,輕緩詢問,“镹兒,你的看法呢?”
“我哪知道。”月瀆镹嘟起嘴。納蘭魅伸出手揉揉他頭頂,用無聲的動作顯示他的無奈,月瀆镹卻是偏過頭,佯裝玩弄手中茶杯,若無其事地避開納蘭魅的目光,卻在納蘭魅看不見的角度下黯淡眼眸。
納蘭魅正視月瀆透,“太子既然知曉祁硯國此行目的,那這羽無傷,太子交還是不交?”月瀆透視線如冰,正要回答,卻又聽納蘭魅不輕不重地追加了一句,“若是不交,太子又要如何回複這使臣?”
月瀆透微皺眉,話便哽在喉間,人自然是不能交出去的,羽無傷身為一國之相,肯定是知道祁硯國中諸多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留下來羽無傷對祁硯國而言,算是一種不小的威脅,再來,以羽無傷的聰明才智,收為己用也將會是個棟梁之才,就憑這兩點,這羽無傷是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可也不能名言說不交人,起碼也需要個恰當借口。
納蘭魅見他沉默,知道他一時微轉過彎來,便坦言說,“他們要人我們不一定非要給人,若是我們就這樣輕易將人交出去,彆人還認為我們受欺負了還在搖尾乞憐,若是如此,那我們月瀆國還有何臉麵再在中陸立足?”
月瀆透看向他,難得眼中有求知的囧囧,“那就打?”
納蘭魅搖頭,“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那就結盟。”月瀆透似乎也想通了,“在結盟條件中留下羽無傷。”
“不錯。”納蘭魅頷首,麵帶微笑,“以留下羽無傷談條件。”
月瀆透卻是微皺眉,“但若是他們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