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 君臣和睦?哈哈,不存在的!……(1 / 2)

大梁城

蕭暥坐在馬車裡挑起車簾,陽光在烏雲後時隱時現,街上到處血跡斑駁,一場兵禍後,殺戮無數,再鋒利的刀也要卷刃了,蕭暥算是知道他這次發病的原因了。

按照書中的記載,接下來他還會謀害秦羽,弑殺桓帝,然後立十幾歲的魏瑄即位,就是日後的黑暗係暴君武帝,他自己攝政,大權獨攬。

三年後,他殺大名士謝映之,舉世嘩然。

五年後,他謀害江州牧魏西陵。

魏西陵不僅是皇室宗親,還是帝國的戰神,是東南防禦蠻夷入侵的屏障,這叫什麼?殘害忠良,要遺臭萬年的!

不僅如此,蕭暥仗著好皮相,居然還和武帝的妃子有染!

一樁樁一件件捋下來,蕭暥簡直服了,這人是太彪悍太無所畏懼什麼都敢做啊……

他還沒來得及曆數完原主的累累罪行,宮門已經到了。

蕭暥抬頭看了一眼綿延巍峨的宮闕,台階兩邊站著荷戟執銳的金吾衛,就覺得頭暈目眩。

他撫胸虛喘了口氣,大病初愈隻覺得身如風中之燭,冷不防腳下一空,好在一隻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他,才沒有讓他的膝蓋和堅硬的地麵來個親密接觸。

“宮裡有我們的人,你放心。”秦羽醇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不愧是大哥啊,夠靠譜,原主是腦殼被驢踢了,放著這樣結實的靠山不要,自毀長城!

*** ***

金鑾殿上坐著一個孤獨的男人,麵白窄額,眉毛疏鬆,雙目無神,一副羸弱無主之相,這個人就是桓帝了。

兩年前,就在這裡,十九歲的桓帝隆重地迎娶了他的皇後。

十天前,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鄭皇後跪在冰冷的地上,“陛下,救救臣妾!救救我們的孩子啊!”

桓帝無語凝噎地望著殿梁,哽咽道,“蕭卿,皇後久居深宮,從未過問外朝事務……”

“果真?”蕭暥眼稍一挑,清夭逼人。

桓帝渾身劇震,不敢說下去了,

蕭暥一偏首:“帶走。”

帝後兩人緊扣的手被軍士生生掰開。

“陛下——”

皇後淒涼的叫聲被夜風漸漸吹散。

蕭暥冰刀一般的目光刮過年輕帝王苦澀的臉。轉身離開。

這一出多情天子無情將軍的戲幕,在蕭暥死後很多年仍舊被排成話本戲文在民間流傳。

此刻蕭暥麵對著這張苦主的臉,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為什麼原主犯下的罪行,要他來麵對啊。

桓帝淒苦的目光簡直像在鞭撻控訴他。

好在蕭暥這張臉長期以來不是麵無表情的高冷,就是不可捉摸的冷笑,實在不大會擺出動搖的神情,就算他內心已潰不成軍,神色依舊巋然不動。

桓帝注視了他片刻,頹然垂下眼道,“此次事變,朕有不查之誤,想不到鄭圖竟翻起那麼大的風浪。好在蕭卿當機立斷,阻止了京城一場浩劫。朕上次不知原委,被奸人蒙蔽,誤會愛卿了,朕甚為慚愧……”

蕭暥一愣,這是什麼神轉折?

這皇帝不但沒有涕淚俱下地控訴他的罪行,倒開始自我檢討了?

就聽桓帝道:“朕已經下詔告知天下鄭圖之罪,此次蕭卿護駕有功,逐加封為……”

嗯?還要加官進爵?這皇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蕭暥一臉懵逼看向秦羽。

秦羽立即恭謹道,“此事蕭暥處理不當,過於操切,使得京城流血,陛下受驚,陛下不處罰他已經是隆恩,加封萬萬不可。”

蕭暥也不傻,趕緊道:“臣惶恐,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桓帝眼中浮起一片陰雲,沉默地走下鸞座。

“蕭卿如此謙厚,倒是讓朕慚愧。好吧,賞就不賞了。”

蕭暥剛想鬆口氣,忽然腕骨一涼,一隻冰冷的手扣住了他的脈門,他猝不及防,心下一空。

桓帝撫著他的手柔聲道:“聽說愛卿病了,朕心甚憂,身體好些了嗎?”

桓帝的手指就像蛇信一般在他雪白的手腕上來回舔舐。

蕭暥被摸得頭皮都麻了,慢慢抽回手道:“臣已無大礙,多謝陛下掛心。”

桓帝啞聲道:“那就好,國事操勞,愛卿也要善加保養身體啊。”

桓帝還想再跟他說什麼,秦羽上前道:“陛下,鄭皇後的身後事,陛下還未示下。”

桓帝一怔,才想起來似的,頭也不回就朝鸞座走去,邊吩咐道,“鄭姬既然有罪,當斷發覆麵,葬罔山北側。”

蕭暥聽得心裡發涼啊,這皇帝也太狠了吧。罔山那一帶是亂葬崗啊。夫妻一場做得可夠絕了。

看來這個皇帝求生欲不是一般的強啊,一方麵安撫穩住他們,一方麵痛斥鄭國舅和皇後的罪行。深刻反省自己的不查,他這是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啊!

蕭暥倒吸一口冷氣,如果他不是看過書,簡直要被這皇帝爐火純青的演技給騙過去了。

從大殿裡出來,蕭暥就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京城不宜久留!

這皇帝綿裡藏針演技絕倫,抓著他的手噓寒問暖,還暗中探他的脈象,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最不擅長應付的就是這種角色了!

五好青年蕭宇表示他生於和平年代,沐浴在陽光下生活無憂,他自認為既沒有原主殺伐決斷的狠厲,也沒有原主智計天縱的手腕,那種一夜間血流成河,誅千人滅九族殺人/妻兒的事,他更是做不出來。

他隻想自保,不想害人。既然如此,他在虎狼環伺的鬥爭中能有多少生機?

不要跟他說穿越者知道曆史發展,必定能未雨綢繆眼光獨到平步青雲,蕭宇表示不好意思這是爽文套路。

一來,《莊武史錄》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其中多少演義,多少曆史,就算是曆史傳記,往往記錄的也是事件的表象。不過冰山一角。事件背後紛繁複雜的原因和隱情,各種激烈的角力都是史書不會寫出來的,就算寫了也是作者一家之言,僅作參考罷了。

二來,他知道自己沒那麼厲害。他生在和平年代,打遊戲還行,權謀鬥爭經驗為零。這和生長在殘酷的亂世,外有諸侯厲兵秣馬,內有朝堂波詭雲譎處境中的原主不能比。而且連原主那麼厲害的人,最終都被乾掉了,換做他能活多久?

不跑路難道還指望秦羽來保護他?

自己的命運還是要自己來掌握。

既然打定了要走的主意後,蕭暥心神反倒安定了下來。回頭望了眼巍峨的皇闕,這一走,以後這皇城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來了。

他腦中突然閃出一個念頭。

他問道,“晉王在哪裡?”

秦羽一愣:“晉王?”

半天才哦了一聲,“那孩子啊……”

也難怪秦羽這個反應,因為書上魏瑄的生母不詳,所謂不詳,就是地位比宮女還低下,所以武帝在上位前一直沒多少存在感。

“彥昭為何問起他?”秦羽不解。

因為他要跑路了啊,將來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摸魚,再來皇宮是不可能了。既然打定主意遠走高飛了,那麼走之前瞻仰一下書中這位牛逼哄哄的暴君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啊!

“哦,沒什麼,就想看看他。”

秦羽皺起眉,他很了解原主,不相信他會去看望關愛一個孩子,肯定又不懷好意,“彥昭,他隻有十三歲。這次的事變跟他沒什麼關係。”

言外之意……放開你的魔爪吧。

“那孩子挺可憐的……”

“我就是順便看看他。不會為難他。”

很快,蕭暥就知道秦羽說的挺可憐是什麼意思了。

這是一處荒僻的宮殿,宮牆剝落褪色,地上雜草叢生。

還沒走進宮門,他就聽到一道尖細的嗓音,“這時候你搞這個想害死誰!害死我們?還是害死陛下?就你有骨頭,就你硬氣了?”

“快快,收起來!”

乖乖,一個宦官就敢這樣教訓小皇子?膽兒夠肥啊。

蕭暥轉了個彎,背著手兜了進去,身後跟著一名副將和幾名帶甲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