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說身手,蕭暥絕不會輸給阿迦羅,隻是他現在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喉嚨裡翻騰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渾身都不聽使喚。
而且過近的距離也使得他根本就沒有戰鬥的空間,完全是被阿迦羅單方用力度壓製。
他試著掙動了幾次,都被對方用厚實胸膛牢牢壓下,手腕也被死死扣住。
蕭暥絕望地發現,連原主這個萬軍叢中都巋然不動的軀殼,居然也緊張地微微顫抖起來。
像原主那麼彪悍的人,怕是從來都沒有處過這種被壓製的位置吧。
阿迦羅低頭凝視著他,眼瞳裡滲著瀕臨瘋狂的赤紅,神色近乎猙獰,簡直像要囫圇吃了他。
蕭暥被看得心裡發慌啊。
多大仇啊?
怎麼感覺自己搶了他的老婆?
“阿迦羅世子,”蕭暥咽下一口血,艱難道,
既然打不過,就談談吧……我們能不能和平途徑解決糾紛啊?
“你大概誤會我了……”
誤會什麼?剛才不就是你蕭暥帶著一隊羽林殺氣騰騰地來抓人嗎?
不就是你一劍挑落他的頭盔嗎?
蕭暥欲哭無淚啊,難得裝個逼,不用那麼快打臉吧!
緊接著,他覺得臉頰上一燙,粗糙陌生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隻大手緩緩撫過他的眉眼。
和魏西陵冰涼修長的手指不同,阿迦羅的手粗獷,熱度驚人。
他的動作也沒有魏西陵那麼精確冷漠,而是有帶著一種蕭暥完全看不懂的衝動。
仿佛是為了確認什麼一般,手指激動地來回摩挲著他雙眼宛轉流暢線條。
蕭暥的眼睛被摩挲得難受地微微眯起,細長斜飛的眼尾,隱隱生出一絲如煙的淺媚來。
阿迦羅的氣息明顯變得粗重了,像在極力克製著什麼。
“阿迦羅王子,你冷靜。”
忍住啊!在這裡殺我,對你沒有好處噠!
阿迦羅深吸口氣,真的一撤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錦囊。
“是你。”他道。
蕭暥腦中的一根弦斷了。
完蛋了!
阿迦羅知道那天去下藥的人就是他了!
然後他做了什麼?
軟禁北狄使團。
今天,他又是抓人,又是刺客出現……
蕭暥心底一片慘淡。
這鍋黑地真特麼徹底啊!
蕭暥無奈道:“這件事情,你要聽我解釋。”
可是還沒有等他想好說辭,忽然下頜被抬起,露出脆弱的脖頸,接下來他腦子一空。
他感到一股炙熱的氣息,蠻人世子埋首進他的頸窩,下巴上的胡茬紮得他細致的皮膚又疼又癢,隨即是牙齒切入皮肉的刺痛。
臥槽!咬、咬、咬了!
那蠻人該不會是要咬斷自己頸部大動脈吧?
尼瑪的,你就是要殺了我,也給個好看的死法啊!
身為亂世梟雄居然是被咬死的?這特麼也太憋屈了吧?
原主雖然死得慘,但好歹到死還是一條硬漢啊!
他這算什麼?
生死攸關之際,他趁著阿迦羅的注意力都在他脖頸上,膝蓋一弓,拚儘了全力狠狠撞向對方軟肋。
阿迦羅猝不及防,身形陡然一歪,眼中瞬間竟是一陣迷茫。
蕭暥趁這個機會,手終於得空,飛快抽出腰間的短刃,迅捷地就地一滾,脫身出來。
阿迦羅身形晃了晃,驀地看著他,嘴唇上沾著鮮血變得嬌豔欲滴,讓英俊的臉莫名地染上一層詭異的邪氣。
他舔了舔嘴唇,盯著蕭暥的眼神迷亂癲狂。
蕭暥有點抽筋,這是他的血啊!
這些蠻人真的是茹毛飲血!
他抹了一把脖頸上的殘血道,“我們的帳回去再算,現在不是……”
說話間他忽然感到身後一陣冷風,頭也不回,反手一刀,紮入了一個黑衣人的腹中。
臥槽!已經追到這裡來了!
蕭暥剛才被壓得憋屈,現在特彆想打架,連胸口也不痛了,出手穩準淩厲。
阿迦羅也回過神來,迅速砍翻了逼近的刺客。
“看到了吧!不是我派的人!”蕭暥百忙中不忘解釋道。
似乎發現了阿加羅在這裡,黑衣刺客前赴後繼地朝山坳撲來,兩人眼看陷入圍攻。
阿迦羅砍翻一個刺客,喘著粗氣,忽然咬牙笑道,“蕭暥,能和你一起死,值了。”
蕭暥心裡冒火,一刀劈開一個刺客。
滾滾滾!我才不陪你死!
就在這時,忽然林間傳來一聲清亮的馬鳴。
蕭暥精神一振,他的馬!
隨即,數十騎羽林就出現在視線裡。
雲越帶著馳援的軍隊趕到了。
在大隊羽林的包圍下,餘下的刺客很快就開始潰散。
蕭暥翻身上馬。正要下令收隊,鼻間就聞到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
“不好,是火油!”有人喊道。
說話間,林間忽然火勢竄起了丈高,烈焰把他們團團包圍。
叢林中的枯葉被燒得劈啪直響,濃煙彌漫,馬匹受驚,原地打轉起來,嗆人的煙霧讓他們睜不開眼睛。
餘下的幾個刺客緩緩地倒退著離開。
蕭暥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啊!還要不要臉了!打不過就想燒死他們啊!
“馬怕火,我們出不去了。”一個羽林士兵驚惶道。
雲越道,“慌什麼,有主公在。”
阿迦羅看向蕭暥,心臟不可遏製地一顫。
才片刻,這個人已經完全恢複了他的指揮若定和不容僭越的威權。
蕭暥拔出腰間的短刃,割去一段衣擺,用布料蒙住了馬的眼睛。
他這匹青鬃馬是安陽城時魏西陵給他的,久經戰陣,非常聽話。
他對周圍的人道,“跟上!”
然後他找了一處火勢稍低之處,一咬牙,腿一夾馬腹,就策馬縱出火牆。
其餘的戰馬一看到有帶頭的,紛紛跟上。
回到營地,就看到秦羽焦急地從望樓上下來,抓住他就上下打量,“彥昭,你沒事吧?”
蕭暥掃了眼一直目不轉睛盯著他的阿迦羅,道,“這人帶回來了,送回北狄大營。”
阿迦羅被羽林衛帶走了,臨走還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蕭暥不去理會他,問,“晉王怎麼樣了?其他人都好嗎?”
秦羽道:“晉王這會兒應該在陛下那裡。望樓看到林中起火後,就已經就鳴金,諸侯們都已收兵回營。都在清點今天所獲獵物。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鳴金,我就搪塞說,有人不小心引燃了枯枝,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收兵罷”
蕭暥點頭,秦羽這樣處理非常妥帖,這件事越低調越好。
想起魏瑄,蕭暥本來是想去看看他的,再好言寬慰幾句,畢竟剛才在叢林裡,他好像差點把那孩子嚇哭了?
但是一聽魏瑄在桓帝那裡,趕緊作罷了。
他現在身心俱疲,實在不想去看桓帝那張奧斯卡影帝的臉,也沒精力陪著他演戲。
於是道,“陛下那裡,麻煩兄長解釋一下罷。”
*** *** ***
回到營帳,隨便吃了點東西,他就吩咐雲越去燒熱水。
今天被阿迦羅拽著在泥地裡滾了一圈,身上還有土星子味,非但如此,還殘留著某種一言難儘的氣味啊,尤其是脖頸上!
就是那種胡人身上濃鬱的氣味,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被人壓在下麵的狼狽處境。
必須洗乾淨,就算刷掉一層皮也要把那味兒徹底去掉,不然會留下心理陰影的好不好!
可惜這是古代,沒有沐浴露這種高級裝備,難不成他要自己動手再發明一個?
“雲越啊,再去弄點皂角,草木灰之類的。”
“皂角?”雲越一抬眉,立即勤快地道,“主公有要洗的衣服?交給我。”
“哦,不是。”蕭暥發現好像有點難以啟齒,“那個……我待會兒沐浴用的。”
雲越皺了皺眉,表示不理解。
蕭暥乾咳了聲:“額,身上有些不大舒服,配點皂角水,洗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