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膳,門童前來通報說有四個商人登門拜訪縣令大人。
他們這些富戶來的可真夠早的,顧言讓人把他們帶過來,摩拳擦掌,準備狠狠坑他們一筆。
來的這位四位富戶是鄰水縣排的上名號的商人,代表鄰水縣上下的富戶來拜見縣令大人。
他們四人經營的生意各有不同,四人分彆是開布莊的趙老板,開飯店的錢老板,金銀首飾行當的孫老板和家中開醫館的李老板。
四個人從見到縣令大人開始,便想方設法地恭維對方,說他是大封的福星,輕輕鬆鬆就能避免洪災,甚至話裡話外拉踩寒王殿下來捧高他。
顧言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寒王殿下本人,這四個人拍馬屁的功夫真是巔峰造極,他自己聽到這四個人誇他的話都忍不住害臊。
可能他們想的是他和寒王殿下不合,所以拿寒王殿下來捧高他,但是,恐怕他們也沒有想到站在自己旁邊的就是他們口中比不上他的寒王殿下。
不知道有一天在他們知道他們說寒王殿下的壞話,還被對方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會是什麼樣的心態?
顧言聽他們無腦吹捧自己,撐著腦袋聽他們說話,他這次可是開了眼了,學到好多以前從來沒有聽過的、用來讚美彆人的話。
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吹捧自己半個時辰,四人又開始給他表忠心,拍著胸脯保證,縣令大人有事隨便吩咐,隻要他們能辦得到的,不管是上天、下地、他們都會為縣令大人辦成。
如果縣令大人平時感覺手頭有些緊,也可以隨時找他們,他們願意給縣令大人的仕途路添磚加瓦。
聽到這裡,顧言終於明白臨水縣的富戶為什麼要見自己了。
他們這是來探自己的底,看看他是不是一個會接受賄賂的人,好想方設法的和自己搭上關係,尋求他的庇護,以後官府有什麼事,希望自己這個縣令能想到他們,讓他們從中撈一杯羹。
“臨水縣的發展離不開全縣上下每一個人,沒想到你們雖然是商戶,卻心懷百姓,願意為百姓甘倒塗地,本官甚是欣慰。”
顧言剛當上官,真心不願意被人抓住把柄,被彈劾以後失去頭上這頂烏紗帽,他還想多威風幾年呢。
“你們四人回去以後告訴其他商戶,本官不會忘記你們願意為臨水縣做貢獻的心意。以後若是官府和百姓有需要你們的地方,還請你們能夠慷慨地伸出援手,本官定會記得你們的善舉,日後也會向皇上稟報你們的善心善舉。”
四人麵麵相覷,眼前這位縣令大人年紀不大,嘴倒是挺嚴的,在自己家中又沒有人監視,說的話這麼嚴謹。
“是啊,是啊,我們生在鄰水縣,長在鄰水縣,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和每一個人都充滿了感情,一直都想為臨水縣的百姓做些什麼,可卻苦於沒有門路又身份低微,還望縣令大人日後能給我們一個回報臨水縣的機會。”
“哈哈,一定,一定!”顧言笑嗬嗬地衝他們拱手,“你們有這份心,本官已經很欣慰了。日後咱們臨水縣有什麼難題,本官不會忘記你們的。”
四人心中發苦,沒想到他們今天不僅沒有套出現新來的縣令大人的脾氣秉性,行事作風,而且,倒頭來還給他們自己攬上了事情。
什麼“日後陵水縣有什麼難題,本官不會忘記你們”,他們來這裡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給臨水縣掏錢掏力,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四人見縣令大人一直沒有明麵上給出是否會收受賄賂的答複,婉拒縣令大人留他們吃飯的客套話,紛紛拜彆縣令大人,轉身離開宅院。
***
送走四位商戶,顧言回房間換上他縣令的官服,他要去縣衙上班啦。
臨水縣相比於其他郡縣是在貧困落後的一個,境內頻頻發生水災,百姓們普遍生活貧苦,小偷進了彆人的家門也摸不出二兩銀子,連帶著也導致縣內發生的犯罪案件也比其他縣少。
上一任縣令大人離開之前已經把臨水縣的卷宗全部整理一遍,沒有給顧言留下未審查的案件。
這也使顧言每天都坐在縣衙書房內無所事事,每天閒得沒事乾,除了看曆年卷宗還是看曆年卷宗,縣衙有多少個捕快,賬簿上有多少銀錢,大牢裡關了多少位犯人,書房桌子上有多少條紋路都已經被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行!再待在這裡我要發黴了。”顧言拍案而起,決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馮四,趙捕快,你們兩個人和我一起去出縣城,去縣內各處隨便逛逛。”
“是!”
在一旁候著的封煜和趙捕快應下來,告退出了書房,分兩路各自安排自己負責的縣令出門的事宜。
顧言則從縣衙小門出去,準備回家裡換身衣服。
一炷香以後,顧言坐上了馬車,同乘的還有顧安他們四人,封煜和趙捕快騎馬跟在馬車後麵。
顧安他們趴在窗戶上往外看,頻頻驚呼,顧言坐在另一邊和趙捕快說話。
“趙捕頭,我聽說咱們臨水縣最近幾年幾乎年年都鬨水災,有沒有這回事?”
“回大人,卻有此事。”想到臨水縣的水災,趙捕快不免心情沉重,“咱們萬湘郡一年四季雨水多,每次下雨都能連綿數天,小河小溪承載不了這些雨水,可不就鬨水災了。”
說起臨水縣的水災,顧言便覺得很奇怪,“趙捕頭,咱們鄰水縣距離南北大運河可不遠啊,縣內雖說不是遍地河流,但小河小溪也有很多。按道理來說,哪個郡縣鬨水災都輪不到咱們臨水縣。”
“唉……”說起臨水縣不遠處的南北大運河,趙捕快除了歎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了?趙捕頭怎麼突然歎起氣來了?”難不成他有哪句話說的不對,傷到了趙捕快?
“大人您有所不知,雖然咱們鄰水縣距離南北大運河不遠,甚至可以說是緊挨著南北大運河,但是咱們臨水縣的雨水根本排不進運河裡啊!”
“怎麼回事?”顧言聞到了瓜的味道,雙眼放光,“南北大運河不是有一段是挨著咱們臨水縣的嗎?為什麼雨水排不到運河裡去?”
“話是這麼說的沒錯,但是咱們萬湘郡緊挨著南北大運河的縣有兩個,一個是上水縣,一個是下水縣,這兩個縣全都在咱們臨水縣兩邊,這兩個縣緊緊把持著南北大運河的通航,哪裡肯讓咱們臨水縣再挖一條河道和運河連通。”
“先說上水縣,咱們萬湘郡的郡城就在上水縣境內,上水縣縣令和郡守大人共事二十年,上水縣縣令可以說比萬湘郡哪一個縣的縣令權力都大,是除郡守大人以外的第一人。”
封煜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側目,上一次泥石流擋住了路,他急著趕回封地,就是從上水縣坐的船。
“下水縣縣令也是經常巴結上水縣縣令和郡守大人,這兩個縣的縣令聯合在一起不讓咱們臨水縣挖通往運河的河道排水,咱們小小的一個縣又能說什麼。”趙捕快越說越憤懣,心口憋著一團氣吐不出來,“所以,咱們臨水縣的雨水每次都是先排往下水縣和上水縣,再從這兩個縣的河道排進運河。”
每次一個時辰下的雨都有兩指深,大雨數天不停,可從臨水縣排出去的雨水量卻還不到每次降雨量的一半,臨水縣怎麼會不頻繁發生水災呢?
“這件事難道沒有上報朝廷嗎?”
“上報?”趙捕快像聽到笑話一樣,神情嘲弄,“先前有人上報朝廷,朝廷派人下來查看這兩個縣的百姓全部都向著他們的縣令,不想再有一個縣來瓜分他們兩個縣在運河上的生意,沒有一個不是說縣令的好話,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趙捕快看到顧縣令麵露氣憤,他這話就是故意說給顧縣令聽的。
顧縣令不僅有“福星”名號,而且還是皇上親封的侯爺,這樣的人最適合在前麵衝鋒陷陣。
“哦?那咱們縣的百姓倒是挺窩囊的。”封煜騎馬來到趙捕快身邊,麵帶微笑,“他們不就是仗著咱們臨水縣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敢吭聲,才敢這麼欺負人嘛。”
“馮侍衛,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趙捕快皺著眉頭,上下打量馮四,“你如果是故意找茬的話,我不介意和你比劃比劃。”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封煜可不慣著他,有事不能好好說?明裡暗裡算計顧言給他們當靶子,“咱們直接開挖出一條河道直通運河,如果兩個縣的百姓來鬨,咱們也召集一批百姓和他們對上。反正河道已經挖通了,到時候他們兩個縣也隻能吃啞巴虧。”
“這麼多年,官員窩囊,百姓也窩囊。全部都是窩囊廢,彆人不欺負你,欺負誰?”
封煜注意到趙捕快臉色漲紅,漫不經心地把剩下的話說出口。“而且,不要把人當傻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背地裡算計人未免太惡心人了。”
趙捕快被說中心思,想反駁回去卻不知道如何反駁,也擔心縣令大人知道這件事後,因為此事遷怒自己。
“你們在說什麼?背地裡算計人?”前麵的話還可以聽得懂,後麵的話顧言怎麼感覺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他們是在說哪一件事。
“沒什麼,大人。”封煜不想讓顧言知道這麼惡心的事情,從懷裡掏出三個油紙包遞過去,“這是屬下剛從街邊的攤子上買回來的,大人您嘗嘗味道怎麼樣。”
“哦。”顧言把油紙包接過來,放下窗簾縮回馬車裡。
顧言把油紙包裡的吃食和顧安他們分一分,吃了兩個點心後,顧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終於明白剛才封煜和趙捕快後來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
***
馬車出了縣城,順著小路駛到鄉下,接下來的路程,趙捕快一直都沒有說話,保持沉默,在一旁當背景板。
馬車一路向前行駛,顧言坐在馬車上從車窗往外看,把臨水縣的地形地貌用眼睛親自了解過一遍。
臨水縣背靠大山,多丘陵和山地地貌,田地較少,種植的糧食作物以水稻為主。
顧言衝趙捕快招手,讓他快過來,自己有話要問他。
“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趙捕快,咱們臨水縣的田地這麼少,百姓平日裡能吃飽飯嗎?”
趙捕快搖搖頭,怎麼可能能吃飽飯,“咱們臨水縣田地少,產量也低,地主和商戶手裡還有大量田地,百姓手裡的田地少,一年到頭種的糧食,除了交稅,也就勉強能夠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