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無法通過契約聯係上愛之惡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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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可以自欺欺人,覺得是自己的能力不夠,才無法召喚出愛之惡魔大人。
現在,他無法再這樣欺騙自己了。
那股奇異的、支撐著他的奇異力量消失了,男人如軟泥般癱軟,一動不動,這回不用人按著,他也再站不起來了。
冷汗混合著眼淚一起流淌下來,打濕了地板。
自然流教派一直以來竟然是政府手中用來削弱惡魔力量的主要工具……現在的愛魔會,其實就是曾經的人魔一統會……
怪不得他的晉升那麼順利,怪不得沒有用多少錢打通關係,他就拿到了法人資格,甚至贏得了眾議員的競選。
現在想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自己畢生以來對愛之惡魔大人的誠信侍奉,卻成了削弱祂的武器。
這一真相擊垮了平野清十郎的世界,更讓他了解到了眼前這位少女的可怕之處……
人魔一統會當年被作為廢子清洗,年僅7歲的目黑世界作為聖子、也在清算的範圍內,然而她不僅設計死遁,還以敏銳的眼光選中了愛魔會。
她為何不假冒死亡惡魔、末世惡魔的契約者,唯獨選中了愛之惡魔?不就是因為看中了愛魔會有發展潛力,看出愛魔會很有可能會被政府選中為第二個人魔一統會。
即便沒有,目黑世界也會用自己的能力去建設愛魔會,直到它被挑中。
這樣的城府簡直令人折服……
平野清十郎有什麼資格和她作對?
在朦朧的視線中,隻有樓梯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清晰如初。
目黑世界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態,高高在上凝望著他,她淺色的眼瞳明亮得仿佛日暈,又好似澄澈無比的雨後的天空,在那其中,仿佛有觸及不到的飛鳥飛過。
視野愈來愈暗、愈來愈暗,恍惚間,平野清十郎的意識模糊起來,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隻有那雙灰色的眼瞳冷漠地注視著。
……
仿佛時光回溯,刹那間,平野清十郎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目黑世界的時候,還是在大空小學的校門口,黑發女孩穿著不合身的寬大校服,背著比自己還大的書包。
喧嘩的校門口,平野清十郎看著她在門口等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姍姍來遲”,還故意叫她的名字,而不用敬稱。
在那一天、那個時候,小小的女孩也是用這樣仿佛洞穿一切的視線、凝望著他的。
「……真無趣。」
那雙眼睛,仿佛在這樣說著。
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刻也沒改變過。
————
「1995年 12月24日
今天是平安夜,亦是第八屆神聖彌撒舉行的日子。
五年之期已到,一朝強勢歸來,你歪嘴一笑,引百位教徒折服,請您回教繼承教業,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彌撒儀式上,你的靈魂質問,打敗了上一任愛魔會教主平野清十郎!
恭喜你獲得:愛魔會教主之位x1。」
霧枝子:什麼歪嘴龍王文案,模擬器你不要背著我偷吃奇怪的東西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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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兆著正午的鐘聲敲響,喚回了人們的意識。
望著地上失魂落魄的前任教主,你收回了目光,隻覺得索然無味。
後半截話你本來不想講的。
隻是看到他那歇斯底裡詛咒你的表情,你的心裡就冒出一個念頭來:為何人們總是在無能狂怒的時候,才開始相信有因果循環?
自己都作惡多端了,還指望神能幫你處罰彆人?
想不明白。
你轉而將目光移向場中。
金碧輝煌的禮堂中,百位被挑中的教會成員安靜以待,一眨不眨地凝望著你。
這場對決、根本毫無懸念,也許在平野清十郎內心深處,他自己也是明白的。
大家隻想聽自己想聽的話,誰是愛之惡魔的契約者根本不重要。
從人們依舊似羔羊般可憐、平靜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大家喜歡什麼也不知道的、隨心所欲地活著。
無知是悲哀……也是幸運。
懂得越多,心中的信念隻會越動搖,比如平野清十郎。
場中隻有一個人格格不入,麵露驚恐。
那是發動能力的人,聲音惡魔的契約者,也是唯一知曉這場對話的人。
你記得,他是你在墨西哥找到的一位民間惡魔獵人……
當你的目光投向黑衣服的青年時,他眼中的驚恐更多了。
“今天我這段話傳出去,被任何一個人聽到,都有可能會引來政府的追殺呢……”
你困擾地輕聲呢喃道,你知道他聽得見。
青年麵上的驚恐更多,他似乎轉身想逃,但你的目光依舊溫柔地凝盯著他……
他反而一點點冷靜了下來,目光中隨即露出了一種悲哀的決然。
血液慢慢從他的嘴巴、耳朵、鼻孔流了下來,青年倒了下去,轉瞬間氣息全無。
——他把力量還給惡魔了,代價是自己的性命。
好可惜。
望著蔓延到腳下的血,你心想:
聲音惡魔的能力真的很好用誒,你本來隻打算把他變成啞巴的。」
————
從開始到落幕,這場奪權之戰以飛快的速度結束了。
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其他黑衣人將屍體和癱軟在地的平野清十郎拖走,甚至連地板也抹乾淨了。
午餐時間已經到了,比原先更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佳肴被一盤盤端了上來。
被烤製出誘人顏色的伊比利亞火腿、鮮嫩多汁的澳洲龍蝦、阿爾瑪斯魚子醬、新鮮的鱘魚以及神戶空運來的上等和牛……
長桌從聖母像下蔓延至禮堂門口。
百位教眾分彆列坐在長桌兩側,目黑世界也換了一身衣服,出現在正中的位置上。
銀製餐具折射出耀眼的輝光,食物的香氣也將血腥味衝散。
人們沉默地用餐,隻有餐具與銀盤碰撞發出輕響,直至黑發少年突兀地舉起手中的酒杯。
就連最細微的聲響也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望向過來。
目黑世界正襟危坐,麵露鬱色,剛才的她那樣盛氣淩人,令前任教主無話可說,可她如今坐在這裡,明明被所有人簇擁著,卻也顯得無比孤寂。
她稚氣的臉被身後的落地窗照亮,而格外莊重肅穆。
她沒到成年的年紀,隻是大多數時候,她表現得太過理智,以至於人們總是忘了這一點。
隻有在現在,當她低垂眼眸,眉間氤氳著疲倦、又隱隱透露出令人心碎的憂鬱時。
他們才陡然意識到,目黑世界在被選中成為愛之惡魔的使者時,也才不過七歲的孩子。
以那雙憂鬱的眼眸,目黑世界緩緩環視過眾人。
她說道,那話語震驚四座,使得周遭出現了真空般的死寂。
“我知道,你們這一百人當中,有人是為了殺我而來的。”
……
透過杯中搖晃的葡萄酒酒液,有人從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