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五十分,縣裡S高中。
正是課間的時候,學校的天台上有不少學生在閒聊打鬨。
其中一高一矮的兩個人,一個將上身倚在欄杆上發呆,另一個捧著本最新的汽車雜誌如癡如醉,嘴裡念念有詞。
“91年款的S13要130萬,”武內樹糾結地撓著頭:“顏色好帥!可是太貴了……唉,看來隻能現實點放棄S13,看看86吧。不管怎樣,車子一定要是FR的。”
他自顧自地念叨半天,卻始終沒得到身邊朋友的任何回複。
等他意識到這點後,不滿地用手肘撞了撞一動不動的好友:“喂!拓海你有在聽嗎?”
挨了他這下不輕不重的肘擊的藤原拓海還是雙眼放空的狀態,趔趄了下後,就重新靠在了前麵的欄杆上。
武內樹被他嚇了一跳:“哇!你沒事吧,怎麼這樣都站不穩!”
“沒睡夠。”藤原拓海捂著被他的大嗓門吵得有些發疼的耳朵:“你小聲點啊阿樹!”
忽然重回十八歲,體能正處於最充沛的時刻,加上徹底擺脫傷病的喜悅,任誰都不可能保持淡定地睡覺。
在跟老爸談完心後,他雖然被攆上了樓,但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個小時還是睡不著。
乾脆就下樓偷了車鑰匙,把車開上秋名山了。
渾身的血液因為亢奮而沸騰,讓他不知疲憊地在無人的秋名山路上飆了一趟又一趟,重新找回了那種人車一體、酣暢淋漓的痛快。
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哪怕開的隻是換引擎前的老款AE86,但對他而言,那更是一起並肩作戰了七年多的親密夥伴。
馬力匱乏,重量沒達到後來極限輕量化的程度,但也足夠能讓他體會到毫無束縛的自如了。
一直到七點半後,路上開始出現過路車,藤原拓海又想著快上課了,才戀戀不舍地將快空了油箱的車開回家裡。
換好校服,坐車上學。
“哦哦,”一聽又是睡不夠的老毛病,武內樹就放下心來,接著又不高興地抱怨:“誰讓你剛才一直不聽我講話!”
麵對武內樹的質問,拓海皺了皺眉,遲鈍地思考了半分鐘,忽然答非所問地回了句:“我在想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什麼啊,”武內樹聽到這話,不由有些訕訕:“你才想起我們已經高三了嗎?看你整天一臉呆樣,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會考慮以後的事呢。”
他們畢竟已經高三了,除了那些早早下定決心考大學的,其他人或多或少對未來都會懷有迷茫。
“我目前連車都沒有,存款又才五萬多,肯定不會考慮離開群馬的。”武內樹隨口說著:“大概會去拜托打工的加油站的站長,求他正式聘用我吧。拓海你呢?”
藤原拓海保持沉默。
麵對這個從小就跟個沒睡醒的悶葫蘆一樣,說十句才回複一兩句的好友,武內樹早就習以為常了。
見拓海居然在思考這麼不得了的大問題,他稍微驚奇了一下,很快就將話題自顧自地扭到了彆處。
而藤原拓海依舊注視著薄霧彌漫的遠方,心裡想的則是跟武內樹所想的截然不同的路。
他不是真正的十八歲,當然不可能懷有跟武內樹一樣的茫然。
就算有過慘痛的夭折,但重來一次,他肯定還是會走上WRC的道路。
經過了那麼多,他知道自己想成為車手,也隻想成為車手。
當初那場傷病太過嚴重,漫長的複健也不可能讓他恢複如初,身體隻能應付日常生活。
要再用出他一度得意的“機關槍換擋法”和曾經比ABS更為靈活的腳控動作,則是絕無可能了。
即便是這樣,二十八歲的他所掌握的豐富經驗、知識和車技,也絕對不是十八歲懵懂迷茫的他能比的。
而他要想重新走上職業的路,眼前就有幾條捷徑可以走。
可以通過他老爹的人脈,可以去東堂塾毛遂自薦,可以直接找車隊申請,甚至可以跟當初一樣拋下一切,大不了去英國再闖蕩一次。
遠處重巒起伏,薄霧慢慢散去,露出底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麵。
那燦爛奪目的水光映入拓海的眼裡,好像也將它們點亮了。
但,這好像也不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
身邊武內樹的“嗡嗡”聲漸漸遠去,而那個起初隻是朦朦朧朧的念頭,在腦海裡很快變得清晰起來。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
老爸昨晚的話還回蕩在耳邊,藤原拓海雖然還是一副發呆的樣子,心裡的想法卻已經堅定了。
他不想那麼著急地回到職業賽場上。
不管過去多少年,他記憶裡最深刻的,其實還是當初在D計劃的日子。
他曾經在涼介先生溫和的引導和鼓勵下,心無旁騖地提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