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名擁有出神入化的車技的車手的助手席上,將對方的精妙操作儘收眼底,幾乎是每個車手夢寐以求的體驗。
作為赤城的白色彗星的弟弟的高橋啟介,在這方麵稱得上是得天獨厚。
其中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自己還混跡於暴走族中時,某天被大哥強行拎上副駕位,親身體驗了被隱含怒氣的FC-3S全速帶下山的恐怖。
那種常人無法想象的可怕速度,給他的整個世界觀都造成了莫大衝擊——讓他一度以為大哥是對他這個走了歪路的弟弟太過失望,要衝下山穀跟他一起同歸於儘。
當然,他與大哥都安然無恙地來到了赤城山腳。
但那段不可思議的經曆,還是影響深遠:讓他從此改邪歸正,跟狐朋狗友分道揚鑣,徹底結束了渾渾噩噩的日子。
之後他買下FD-3S,開始跟在大哥身後苦苦磨煉車技。
兩年多過去,他終於成為了RedSuns的第二把交椅。
也因為坐過一次大哥的FC,這時的高橋啟介儘管已經清楚藤原拓海的實力可能高到難以估量的程度,但出於對大哥無底線的崇拜,還是沒有意識到這次的危險性。
——直到AE86駛上公路,正經開始下坡前,他都還是處於放鬆觀察的狀態中。
車體驟然提速產生的猛烈慣性,把猝不及防的高橋啟介狠狠地往後摜在了座椅裡。
安全帶緊緊地貼著他的上身,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一樣難以呼吸。
“叮叮叮”的超速警報聲,在86進入行駛狀態的幾秒後就響了起來,那是製造廠家對時速已經超過100的警示。
才過去多久,竟然就已經100km/h以上了?
等高橋啟介驚疑不定地握住了上方的把手,努力前傾著身體,想去看駕駛室的儀表盤時——
“唔!”
第一個彎道轉瞬即至,而AE86的駕駛員在急促的警報聲中,竟然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高橋啟介雖然理智上清楚,這個看起來軟乎乎的家夥其實比誰都能玩命。
但作為對手在身後跟著、很快被無情甩開;跟作為助手席上的乘客,親眼看著麵上表情始終一成不變,沉靜得跟個死人一樣的家夥眼都不眨地以自殺般的高速切入彎道,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前者讓他感歎對方的瘋狂,後者則讓他感到本能的恐懼所帶來的窒息感。
在黑夜中顯得猙獰可怖的急彎仿佛已經衝到了身前,而就在這時,像是忘了減速是什麼的瘋狂駕駛員也終於開始製動。
86的車身在車手精妙的油門控製下,重心平穩過渡,由直線行駛狀態進入了橫向側滑狀態。
“唔呃!”
耳邊是尖銳的輪胎摩擦聲,車速快得讓欄杆就像瞬間就飛到自己眼前一樣。
與強猛的橫向G力對抗著的高橋啟介眼皮一跳。
開玩笑的吧,這也能轉?!
他竭力地逼自己繼續睜大眼,忽略那近得仿佛貼在車門外擦過的鏽跡斑駁的護欄,頑強地將目光投向駕駛室。
就見自始至終都麵無表情的藤原拓海單手握著方向盤,在他看不見的下方,則開始了跟趾動作:將力度集中在腳尖,用力踩下製動踏板的同時,腳後跟穩固地控製著油門踏板。
敏感的腳尖隔著薄薄的鞋底,清晰地把握這製動過程中的微妙變化。
在跟趾在副駕上的乘客意識徹底恢複前,這項教科書般完美的跟趾動作就已經被順利完成了,讓86大幅地縮短了製動時間。
對副駕上的高橋啟介來說,不管是他所坐的86本身的車速,還是這個跟缺了幾根筋、不知恐懼是什麼的瘋子駕駛員的手速和跟趾速度,都快得出了殘影。
彆開玩笑了,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
大滴的冷汗從高橋啟介額上滑落,他緊咬著牙關,乾脆放棄了仔細研究86車手車技的天真想法。
頻繁得令人目不暇接的跟趾動作,對拓海而言簡直跟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高橋啟介忍不住想,自己每當跑得興起時,彆說是那種精確細膩的操作了,連離合器都偶爾會暴躁得直接用踢的。
他的跑法一向粗獷,之前從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當一個完美的範本表現在眼前時,他難免難堪地明白過來,那實在不是同一個等級上的技術。
在好不容易壓下那種想要嘔吐的暈眩感後,他強迫自己直視前方,捉到空隙了才向右瞟幾眼,其他時間全靠身體和本能去專心感受。
做出這樣的調整後,高橋啟介感覺的確比之前要好多了,甚至漸漸沉浸在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中。
上一次受到這種難以為敵的震撼感,還是他第一次坐在FC副駕上的時候。
就算後來再坐在大哥的助手席上,隨著他自身車技的精進,再沒有過初次體驗的那種驚心動魄了。
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身體雖然本能地恐懼著這種聞所未聞的瘋狂彎道攻略法,但潛意識裡並沒有那種生命受到威脅的念頭。
或許是86的跑法太過嫻熟自然,無處不彰顯出一切儘在車手掌控裡的從容吧。
高橋啟介的感覺沒有出錯。
雖說沒有刻意留手,但這時操控著86的藤原拓海,的確稱得上遊刃有餘,還時不時將餘光投向副駕上的人。
見高橋啟介緊皺眉頭,左手無意識地死死握著上方的把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後,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沒辦法。
啟介先生的理論基礎太差了,要想教點什麼,隻能用這種直觀體驗的笨辦法。
藤原拓海嘴角微微上揚。
他沒有刻意炫技,也沒有故意搞些小碰撞來乾擾已經陷入沉思的啟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