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平間的路上,老夏給了我一個麵包,以免我出來後就徹底不想吃飯了。但其實就算進去之前,那個麵包我也沒吃完,我想一頓晚飯不吃大概也不會餓死誰吧。
現代化的死亡涉及到一係列複雜的手續,我全程跟著他們走到這裡,再走到那裡,看大家處理各種交接。最後老夏轉頭看了我一眼,決定給司機打個電話,先把我送回家去。
我沒反對。
當車停在小區門口,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我一個人沿著車道獨自往回走,越走越慢,邊走邊哭,而且因為沒人看見(老夏把我支走,會不會也有類似的考慮呢?),比在車上時更沒有顧忌。接近樓棟時,我看見陸祈坐在柵欄下、房屋前的台階上,看著遠處。
他換了身衣服,T恤下午還是霧霾藍色的,現在變成黑的了。
我走到他旁邊坐下。
陸祈的書包放在地上,翻蓋處一肙既往彆著那枚雲朵彩虹的小彆針,那是路燈下麵唯一明亮的東西。他從包裡拿出一盒抽紙,又拿出另一隻空紙盒放在膝蓋上,用於放置用過的紙團。
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
有那麼幾分鐘,我隻是坐在台階上繼續哭,陸祈一張張把紙巾抽出來給我,直到我膝蓋上的紙盒子裡,被填充的速度越來越慢。
“你看。”陸祈忽然小聲說。
我用力擦掉睫毛上的水,抬起頭,看向他指給我的方向。夜色之中,路燈照耀下,塵埃在純白色胡蘿卜小花上起舞,像輕輕飄動的靈魂。
又過了可能一刻鐘後,我抽抽搭搭地問他:
“你覺得,我應該彈彈吉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