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書-3 愛爾蘭小餐館。(2 / 2)

身為異性戀的我 昀山 3743 字 9個月前

陸祈點點頭。

他沒說話,但一直看著我,嘴巴裡慢慢地在咀嚼,像在耐心地等待著我繼續往下講什麼似的。但我已經講不下去了,我問他:

“你看什麼呢?”

“我以為你還沒說完。”

“說完了呀!”我吐出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我說完了。我的套餐怎麼還不上來?”

這也許正是語言的魅力:我話音剛落,就有一個服務員神出鬼沒地閃現在我們旁邊,把我的飯上了桌。我把刀叉擺好,轉頭就看見陸祈手裡多了一樣東西,是一頂帽子。不是冬季的棉帽,而是一頂大得誇張的高筒禮帽,顏色綠油油的。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們正好坐在一個小長台旁邊,上麵錯落有致地擺了一排新奇的小玩意,當中空了一塊,想必是陸祈手裡拿著的帽子。

台子是原木色,更襯出一排綠油油,敢情這裡所有擺設全是綠的。

“你拿著個綠帽子乾什麼?”我問。

我不是說陸祈不應該拿著綠帽子,它擺在那裡就是讓人拿著的。但有先前的事情在先,我認為時機敏感,拿著這頂綠帽子難免有些奇怪。雖然學校裡不會教這個,但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綠帽子的含義。之前卡拉芘維德發給每個學生發一件文化衫作用的帶兜帽衛衣,一個年級一個顏色,到我們是濃烈的大綠。那回年級活動的時候恰逢下小雨,我們肙同一股清新的綠流一樣在地鐵站裡穿梭,相互取笑,所有陽性死都不肯戴帽子。

“那有什麼。”陸祈不以為意,“愛爾蘭人沒有這個說法。到了聖帕特裡克節,到處都要變成綠色,滿街的人都要頭戴綠帽――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什麼?”

“他長得很漂亮。”

“那個進來的太太。他也是綠眼睛。他丈夫的眼睛是黑的。”陸祈小聲說,他把帽子放回去了,“就算能換一個,他能換成誰呢?”

我不知道。

這超出了我感到能安心回答問題的範疇,我沉默地吃薯條。陸祈也開佁吃東西,有那麼片刻,我們像老鼠一樣安靜。

“有件事情,”陸祈忽然把刀子和叉子都放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但不想被我品頭論足,是嗎?

我是這麼想的,但在那同時,頂上小燈的光線突然暗下去。所以我沒有說,隻是停止了拿薯條的動作,光線瞬間恢複了正常。就在這個時候我意識到另一件事:我的判斷出了錯,現在陸祈自己把這事重新拿出來了。他約我出來就是為了把這件事重新拿出來,而不是讓一切粉飾太平地過去。我突然非常想哭。

我當然沒有。

我隻是深深吸了口氣,問他:“什麼?”

“我沒告訴你的那件事。”陸祈低下頭,那隻生日小包的帶子掛在椅背上,他把它拿起來放在桌角,兩手緊緊按住搭扣:“其實我想過告訴你。跟馬丁他們出去旅遊的時候,我想過說來著。Carlin為此哭了一場,我媽說我不可理喻,但他問了一圈他認識的朋友,說這不是沒有先例……”

不,等等。

什麼時候?

忽然間我連咀嚼的動作都停滯了,我試圖回想旅遊那天晚上的細節……那完全是開學之前,我們甚至都還沒從學生賬戶上看見趙嘉竹的拚音名字。也就是說,和趙嘉竹完全沒有關係?意識到這點讓我內心對“那件事”的全部猜測都措手不及地翻倒。

然後我看見陸祈打開那隻小包,從裡麵拿出一張紙。

它是折起來的,折了好幾折到巴掌大小,但我忽然就意識到,這正是幾天前隔著廚房門,陸祈在外麵拿出來但最終還是選擇放回去的紙。

我盯著陸祈的手。

陸祈盯著那張紙,一點一點,將它展開。好像那不是四折,而是更多折,直至足以抵達月亮的厚度。忽然間我心裡又有了一種感覺,不僅僅是想哭,而是一陣純粹的痛苦:兩次啊!兩次他差一點說出來,然後又收回去決定不說,就在我眼皮底下。我是這麼一個不能讓他放心的人嗎?

“Josh看沒看過這個?”我鬼使神差地問。

“沒有。”陸祈的動作頓了一下,“但他知道。我解釋我為什麼跟他成不了的時候……都不重要了。”

他展開最後一折。

我看到那是一張複印版本的二次性彆評估申請書。

【申請人:陸祈】

【身份證號:11000019060316xxxx】

【生理性彆:男】

【申請編碼:XXXXXXXX】

【申請社會性彆: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