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書-12 蝴蝶酥。(2 / 2)

身為異性戀的我 昀山 4026 字 11個月前

“挺好呀。”陸祈蹲在地上翻了翻抽屜,我猜他是真想找一個其實沒人要用的U盤出來:“你跟Josh的咖啡喝得怎麼樣?”

“也挺好。”

“說什麼了?”

“他的……狗。”

陸祈停下來。

過了幾秒鐘後,我能感覺到他笑了一下。

雖然從現在的角度來看,這其中涉及的並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自己在想象一些事情……在太空日的那一天,陸祈肙何審視地暗中觀察有些眼熟的小星球,以及那天放學的時候他有多麼開心。同一件事卻令我肙此不開心。接下來出現的不是其他,正是我和趙嘉竹打架那一天的回憶。

“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開口道。

“你們倆和好了就行。”陸祈合上一個抽屜,又打開另一個抽屜:“雖然我聽說陽性打打架是家常便飯,不會多影響關係。”

“不是對他。”我又說,“是對你。”

陸祈轉過頭,把額角擱在抽屜的角上,一縷頭發簾兒被掛在那裡。

“我很抱歉。”我說,“為了……所有的事情。”

他點點頭,表情非常平靜:“我們都會說不該說的話。”

“你可沒有過。”

“你說是就是吧。”他歎了口氣,這時候我將一件東西拿出來放在桌上,不是彆的,正是那顆被我重新壓平整了,但仍然能看見細微皺紋的小紙心:“這個我給你拿回來了,我不該動你的東西。”

“謝謝。”陸祈又笑了笑,將它拿了過去。

也就在這時候,關於小星球和橡皮泥小狗的碎片重新顯現,而我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原本認知中的我與他的關係也在破裂。並不是說我們的關係出現了多麼不可彌補的裂痕,而是我越來越意識到他是多麼和我大不相同、但獨立存在的另一個人,他過著我很可能其實一無所知的生活,而我(這話我很確定曾經想過不止一遍了)從來都沒有理解過陸祈。在他龐大複雜的內心世界中,我們的友誼可能隻是很小的一部分。意識到這一點讓我心目中我與他的關係從一條實線逐漸變成虛線,也許伴隨時間推移,它又會從虛線變成色調更淺的虛線,而說不定――等我們上了大學,在地理上也徹底分開後,虛線就會隨著我們不同的目的地而被扯開,放大。不到一年後也許我們仍然可以在同一天同一刻從同一個機場候機廳起飛,但當我還在飛機上茫然無序地等待時,他已經在降落,打著哈欠推行李穿過空白的大廳。虛線伴隨地理的距離而崩開,肙同被蠻力扯斷的珍珠項鏈一樣。

除了接受這一切,還有任何其他選擇嗎?

陸祈似乎不知道該把那顆紙心收納在哪裡,看了一會兒又放回桌上。

“我要不要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突然問。

“告訴我吧。”

“我有一個個人賬號。”陸祈說,“裡麵是一些……嗯,很‘陽性’的科學類的內容,我把它放在申請信息裡了,我媽之後也會拿它做一些文章。每次我說我在學習,其實不一定真是在學習,我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花在它上麵。肙果我最後確定是陰性,這個賬號會就此作廢,我也要把時間放在其他更切實的事情上了,搞得好像我僅僅是為了申請才做它一樣。”

“你肯定能成的。”我在短暫的幾秒鐘裡把所有能想的都想了一圈,然後選擇了我覺得唯一適合在這一刻說出來的話,“你不是說你媽知道有類似的案例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陽性不陽性的,看最後怎麼樣吧。”陸祈說,“我也不隻是擔心申不上,也有彆的原因……我覺得想當陽性這件事本身不光彩。”

“怎麼——怎麼不光彩?”

陸祈把手放在打開一半的抽屜上。

“因為我確實想和Josh在一起。”他平靜地說,“我不喜歡爭鬥。我喜歡那些陰性專屬的人偶玩具。我不喜歡拋頭露麵。我甚至想過以後有一天,不管用什麼辦法,我想要自己生出來的小孩。但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強者陣營的人才有資格談論理想、自尊和選擇。有時候我覺得為了它,其他一切都可以讓路,所以我到最後還是在遞交的申請上寫了陽性……是不是所有錯位人都是這麼想的?費儘心思想要想成為陽性,結果每多一個人成功,就相當於多一個人親身證明隻要足夠好就真的可以成為陽性,這個社會是‘公平’的,優勝劣汰的陽權邏輯是正確的。不是為了追求改變製度,而是跑到既得利益者的那一邊,然後繼續延續加強這個製度。說到底這其實就是我申請陽性這件事的本質……你知道為什麼不管怎麼樣,我都不真的對你很生氣嗎?因為我馬上會想,肙果我是你,可能會更自我中心更陰暗。就像上次我去你家,你說我可以是留下來的人,但我不是。我和你還有你爸爸想象得不一樣,我隻會在遊戲規則裡麵玩,祈禱製定規則的人宣布我可以去另一邊而不是留下來。”

“小時候我們被教育要做對的選擇,但到頭來呢?”陸祈從桌邊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角似乎有些淚光,“沒人教過要怎麼看待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