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威奧聽起來像反派。”我說。
這麼一說還真像。畢竟歸根究底,隻有陰性存在,陽性才可能存在,它們都是階級人為誕生的性彆。肙果威奧人全部抹去了這一區彆,它會不會就此變成一個“陽性鎮”?曆史上從來沒有過陽性鎮,但很久之前歐洲大肆殖民的時候,殖民地充滿了含有原住民的陰性鎮,它們是血與淚的代名詞。
陸祈聳聳肩,他把海報折起來,像扔紙飛機一樣投進房間另一邊的垃圾桶。就在這時候我發現他扔東西好像和AK一樣準,但怎麼之前沒人留意過呢?
“你會打籃球嗎?”我突然問。
“不打,你不知道?”
“我想一出是一出。”
“Josh打籃球。”過了幾秒鐘,陸祈像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樣地說。
“我知道他打。”
“我也知道!”
我們互相看了看,然後全都笑了,真是廢話一堆。
然後陸祈又叉起一塊蘋果,他歎了口氣:“說到Josh,我還有一個事情。”
“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事情?”
從他思考的表情看,大概是不高興,但我還是請他說了。
“我去跟Josh說這個事情的那天,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沒有監控。”陸祈把蘋果簽壓在嘴巴上,像在把下唇往牙齒上按:“我跟他親了一下。唉,那天你跟他打架,聽到他的話生氣也不是你的問題,他說得確實不夠好。他的其他一些做事說話的風格我也不都覺得好。Josh和我都是有很多問題的人,但我們決定了不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想,我……我值得嗎?非得做這麼一件所有人都覺得成不了的、讓我發現自己挺自私的事情,就為了以後不後悔?這次也是,不可以參加活動,要躲起來,好像要養精蓄銳地安全等待看看能不能成為陽性。”
“我覺得你能成。”我小心翼翼地說。
陸祈這段時間每次跟我聊天兒都說大段台詞,是不是也有作者的介入。然後我又想到luxury在蜀葵上說的那句話了,“以對待一個陽性的態度”對待陸祈。但那又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呢?仔細想想,性彆好像社會和人的指紋。我們可以蓋住它甚至鏟除它,但剩下會留下一小塊比原本更醜陋的傷疤,而在其他位置,類似的紋理仍然在悄悄生長。陽性的陸祈和陰性的陸祈有什麼區彆?這有點像是用手指碰到嘴唇,但很難分清自己感到的究竟是“手指感到嘴唇”還是“嘴唇感到手指”,所有知覺都融化到一塊兒了,所有界限都很模糊。
既然陸祈隻有一個,那為了確認我真的把他當成一個陽性來看待,我隻能暫時假裝他是趙嘉竹、AK或者加奈,但那樣又哪裡怪怪的。至少和同齡陽性說話時,我容易失去基本的禮貌,在這裡可不行。
“我在想,為什麼我覺得我想參加。”陸祈說。
“我覺得你很有想法。”
“但我去沒有用處不是嗎?”
“至少證明你在意這件事情。”我說,“你非常在意這件事情。”
“因為我在意陰性彆人才想去,還是因為想朝誰表演證明一番我在意陰性人?”
好問題,我希望我有個好答案。
但那個答案卡出了,它遲遲加載不出來。與此同時我感覺自己在參合一堆和我毫無關係的事業,一切距離我的情感故事越來越遠,也許這不是讀者想要看到的,但他們可能也不想看到我不在意——我的天,邏輯又繞回來了,和陸祈發出質疑的一模一樣!所以我閉嘴了。
“像很多陰性主義者並不是真的陰性主義者。”陸祈平靜地說,“他們隻是想證明自己是。我很擔心會變得像他們。你知道自由派錯位人嗎?”
“呃,”我說,“厭弱錯位人?”
“對呀,就是和標準陰性相互恐懼相互嚴格的那種。他們有一種表演一樣的特質,好像在競爭誰更平權主義一樣,但一旦跟他們說‘很多陰性很可憐,不要唾棄他們’,自由派錯位人的反應基本都是‘少陰性通過拚命成功成為陽性,所以要是不行,活該為失敗人生負責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但肙果注定永遠有人是弱者,慕強思維除了反複加強陽權製度外,還有什麼意義呢?但我感覺也沒什麼立場對他們不滿,因為我也在表演。因為我真的不想留下來,然後等我媽媽老掉之後,隻能靠‘能不能選一個正確的首陽’這種事決定誰給我的下半生買單。想去參加遊行是為了讓我的良心好過一點,不過聽你的作者的意思,大概是表演這個也沒有意義吧。我很想幸福,但這段時間我有點想通了……人的幸福其實就來自於可以對其他人不幸的漠視,你不覺得嗎?”
“這個……”我說。
“我不是在責備誰,隻是就事論事。”陸祈把最後一片蘋果放進嘴巴,“來,我給你看我的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