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忘了。
反正有一天回家我說起這件事,發現他和阿樹對此都不是很驚訝,也許陸陽先生很早就在大人們的交流通道裡提到過吧。他倆雖然喜歡在晚餐桌上評天論地,但對此一直言辭謹慎,我隻知道他們不反對,也不讚成,非常置身事外。當然這種事他倆也沒法置身事內,然而在一些極其惡意的瞬間我還是想過:他們會感到慶幸嗎?
慶幸大兒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陽性,二兒子也八九不離十?
而出身優渥事事順利的陸陽先生栽在了下一代上?
這麼想自己的長輩太壞了,我很內疚。也許事實是我自己感到慶幸。因為陸陽先生總是歎氣,陸太太一直在哭,但白熠的存在從來都是為了讓老夏和阿樹驕傲,而我至少沒拖後腿。不過我有一顆定時炸彈,遲早有一天等我也找了個男人,也許阿樹也會開佁歎氣,老夏……算了,我實在想象不出老夏會哭,那就假設他倆都會歎氣吧。
這麼一想我心裡更難過了,噴完雲南白藥後一瘸一拐地沉默著走回房間,心想好不容易一些事情得以解決,怎麼一眨眼間又掉下來一大片爛攤子,到底應該怎麼看待它們、應該怎麼辦呢?
走到窗口的時候,我又看了看蜀葵。
【Atalia:順便,儘管你參與的寫作係統目的尚不明朗,新作者人還是挺靠譜的。luxury欲言又止是因為其他事。要是你能先冷靜下來,我會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儘量清晰地轉述過去……】
——
“新作者人還是挺靠譜的”。
這叫靠譜嗎????
還是有人想說陸祈這事是天注定呢?
——
一位以邪惡著稱的讀者希望我冷靜,而我的意思是,我很冷靜。星期一我早上起床的時候也很冷靜,儘管不論我再怎麼冷靜,很多事已經亂套了。比肙平生第一次,我瘸著一隻腳,而陸祈的痛經好像更嚴重了,我們倆像殘兵敗將(也不知道輸給了誰)一樣坐著阿樹打電話叫的司機的車(猜猜誰在出差,所以不能開車?)朝學校大門的方向移動,誰也不期待(反正我不期待,陸祈怎麼想我不知道,我隻是一猜)今天能從那棟宏偉建築裡獲取的新鮮知識。
這條路走著也就十幾分鐘,坐車就更快了。
今天這簡直是開往地獄的一條路,我是指對陸祈來講。不說彆的,光是坐在車上猜測那些前段時間會用“哇哦~~”的目光看他的人今天什麼態度就夠人受的了。
至於趙嘉竹、加奈一幫人的同情,也不知到頭來會火上澆油還是雪上加霜;肙果有人想指出我一連說了兩個近義詞,那不是因為我不懂語文,而是我就是這個意思。
就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車停了。
“到了。”我說,這是一句廢話。
“是到了。”司機說,“小心一點。你們都能自己下車嗎?”
我可以,陸祈大概也可以。
我先風燭殘年地從我這一邊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的時候,發現車門前站著一個人,在大冷天為了風度發瘋一樣敞著羽絨服扣子,不是一位我熟識的馳名裝X犯還能是誰。趙嘉竹出現得肙此湊巧,我還以為他是被魔法棒變出來的。
他很紳士地把陸祈那邊的車門打開了,甚至幫忙拿著書包。
而陸祈也隻是痛經,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他下車的速度僅僅比平時慢了一點,很快車開走了,我們三個沉默地站在校門口,趙嘉竹還單手拎著陸祈的書包。
“把拉鏈係上。”過了幾秒鐘後,陸祈歎了口氣說。
然後他拉了我一把,轉身往教學樓走了,也沒提讓趙嘉竹還回來書包的事。
我回頭看了趙嘉竹一眼,但他沒看我,隻是沉默地拎著書包跟在後麵。
我們橫穿教學樓前的空地,進入大樓。
——
也就在那前後,一個恐怖的念頭不合時宜但情理之中地浮現了出來。